本文根据CCTV-13《新闻调查》栏目组于2024年9月14日播出的《临夏的特岗教师》整理而成。
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临夏县是OFS多年以来的项目点，《临夏的特岗教师》聚焦的正是投身于这片大地从事教育事业的一线工作者。节目通过一系列访谈真实展现了特岗教师的产生、发展，从过去到现在面临的困难、挑战与期待。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十几年来乡村教育的改善与发展，师资短缺的问题逐步得到解决，但同时伴随着时代的发展又面临着更加复杂的学情，学生心理问题的突出，以及学科专业化教学缺口等等新的问题与挑战。
乡村教育振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感谢乡村教师、学生及家长的努力，也感谢屏幕前的你的关注与支持。
为人师表——特岗教师的示范与传承
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曾是全国“三区三洲”深度贫困地区之一。
县城东区的临夏县漓水初级中学是县里规模较大，也是特岗教师较多的初中之一。目前全校232名教师中有111名是特岗教师。记者采访了正在上着物理课，同时也是漓水初级中学副校长之一的黄小峰老师（甘肃定西人，2006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是第一批特岗教师中的一员）。
“当时应该是2006年5月份，临夏县教育局在西北师大的校园广场上进行特岗老师的招聘，因为那时候没毕业，对特岗不太了解。那个时候不想回老家工作，想出去看看，结果我就和另一个大学同学一起报了，报到临夏了。”
2006年，国家实施了“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教师特设岗位计划”，通过公开招募高校毕业生到西部“两基”攻坚县县以下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校任教，引导和鼓励高校毕业生从事农村教育工作，逐步解决农村师资总量不足和结构不合理等问题，提高农村教师队伍的整体素质。
特岗教师聘期为3年，期满后对考核合格且愿意留任的特岗教师，地方要落实编制和工作岗位。截至2023年，特岗计划为中西部地区1000多个县3万多所乡村学校补充特岗教师115万人。
据黄小峰回忆，当年临夏教育局建设比较破旧，但对特岗教师的到来表示极大的欢迎与支持，他们衷心希望新的教师队伍能到临夏最艰苦、最需要的地方工作。在回应教育局希望在初中任教后，黄老师成为了临夏县振华中学的一名特岗教师。
黄老师学识渊博，引经据典，语言幽默生动，倍受学生欢迎，在化学课上穿插着物理、语文、古诗词等故事。据黄老师曾经的学生，现任临夏县漓水初级中学特岗教师吴春雷回忆道：
“他跟其他老师不一样，就是能够把自己放到学生的生活里边，（让知识）跟实际的生活中的东西很容易结合起来，容易理解，容易记下来。
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临夏县教育局副局长潘兴博讲述：
“原来在义务教育阶段，基本上是师范生在支撑，他们以前就是中专生，再升格就是师范学院，是大专，现在招收基本上本科及以上，那么他的知识储备比较丰富，教学理念比较先进，对原来的老教师就有一个带动的作用”。
教育部门谈到，“2006年临夏县非常缺老师，主要原因是当地教育质量不高，考入大学的学生相对较少，教师补充渠道受限，而特岗计划的实施，为当地教师队伍建设开启了新渠道。”
2006年，临夏县试点招聘了61名特岗教师，之后每年都有特岗教师招聘，截至2024年8月，临夏县累计招聘特岗教师1672名，占目前全县教师总数的36%。
“2006年颁布的特岗教师计划为我们解决了教师入口的这个问题，通过这18年的招录，特岗教师已经成为我们教师队伍的主力军，它占我们全州公办教师总量的三分之一左右，另一个数据是52%，这是我们的特岗教师在我们教师招聘总量当中占的占比。现在就是我们特岗教师招聘的这一块，已经成为了我们社会就业的一个主渠道，是我们高校毕业生就业的一个主渠道。”
特岗教师的到来，给临夏州带来了不一样的教育面貌，而对于个体而言，一些农村孩子的命运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如果没有黄老师，我可能那一年念完就可能放弃了”
罗毓，2010年黄小峰在振华中学的学生，目前在临夏回族自治州东乡族自治县汪集镇人民政府负责劳务管理等工作。现在的罗毓已经很难让人感觉到他其实是一个充满厌学情绪的后进生。
“反正就是不听话，叛逆得很，学习是比较垫底的，就属于差等生，就感觉自己这书念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就对自己已经失去信心了，放弃了的这种想法”。
当时，罗毓在家附近的初中上学，父亲对他的期望很高，想通过换个环境，让他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于是初三那年，他被父亲转学到振华中学，来到黄小峰担任班主任的班上。
“来了以后其实我跟罗毓交流的时候，他总是怼你，比如说你就问，你知不知道你学习好了对你以后有很大的好处，你给他做一些这样的交流的时候，他就说不知道。我说你看下像老师这样也挺好，他说不就是一个嘎老师吗，临夏话‘嘎’就代表小老师，他说你不就是一个小老师吗。“
“因为我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他从天生就觉得我要当叛逆的孩子，从来没有这样的孩子。在楼道里里面碰见他了，我会叫罗毓你过来，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因为他那时候个子小啊，我有时候会把他搂在怀里，就这种很日常的交流里面，可能他也感受到了，这个老师是一视同仁对待他的，他说心里就是不服气，因为没有人跟他讲道理，都是大人对小孩的呵斥。我说你喜欢讲道理，那咱俩以后就开始讲道理，我说这样行不行，跟他有了约定。得到了老师的尊重以后，其实他那个内驱力就有了。”
罗毓说道：
“不戴有色眼镜看学生，我感觉很多老师都是做不到这一点，成绩就是王道，你的成绩好了，你就是有前途，（老师）他就把你重点培养，但是你成绩差了，他就把你否定了，就把你放弃了。”
不唯成绩，平等对待每一个孩子，这样的教育方式，让习惯于被斥责和否定的罗毓，开始有了自信和学习的动力，面对即将到来的中考，黄小峰给罗毓设定了一个可以努力前去的方向。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以后，给我分析了一下，说数学、物理、化学不行，这是基础的原因，也很难补回来，但是历史、政治、地理还可以有进步的空间，从一开始学开始背。我刚去的时候成绩是310分左右（七门课），中考是435分，土桥中学分数线420，刚好考上，进入高中。”
罗毓说原先没有人相信他能考上高中，结果他不但读完了高中，还考上了高职，在兰州外语职业学院读了物流管理专业。2019年，他通过了临夏州事业单位招聘考试，获得了现在这份工作。
“黄老师还是对我重拾信心起了很大帮助（作用），我学习也不是太好的人，能考上工作感觉也是创造了一个奇迹。”
在黄小峰的记忆里，除了后进生，他其实还帮助过一些成绩好的学生，其中有很多是女孩，因为在农村，女孩上学要比男孩付出更多。
临夏回民中学高中语文老师马梅兰说道：
“感觉女孩子读书背负的压力比男孩子更大，像女孩子读书你就必须得读出个结果来，基本得拔尖，就是得让我看到你考上大学、考上工作的希望。”
2012年，马梅兰小学毕业后，她在临夏县振华中学借读。2014年初三那年，黄小峰担任了她的班主任。马梅兰说，她从小学起就一直是好学生，但她身上的压力，从没有因此减少过。
“我两个哥哥，我爸就抱有特别大的期待，结果他们越读越差了，他可能就觉得压力也比较大，我感觉我爸对我的付出也挺多，我从东乡（族自治县）到临夏县读书，整个过程特别艰难，交通也不便，基本没有车，我要走特别远的一段路才能打到车，然后晚上回家也比较晚，经常要他送，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去做生意，就基本上在送我上下学，所以我是基本上就是特别内向，就乖乖地，一直在学的那种类型。别的同学周六周日的话会放松一下，像我的话，我回去基本在看书。”
因为刻苦努力学习，马梅兰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在振华中学期间，有一次的考试成绩却让他的父亲很不满意。
“我考差了之后我爸会说，如果继续这样的话，就这个读书也没有意义了，没有读下去的意义，咱要不也就停下来。”
“这是考得最差的那次，就是黄老师劝我爸那次，考了年级第八，500多分，因为上一次考了年级第二。”
“我跟他爸爸是在校门口见面的，然后我就跟他说，我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你们家孩子这样努力、这样爱学习的女孩。由此可见，你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正直，在村子里面非常非常有名望的人，他说‘那是’。我说你想过没有，马梅兰学习这么好，一定能考上大学，她是不是给你长脸，我说这样的好苗子你一定得支持。他说我看是念不了书吧，这次才考了这么一点，然后我就说，这次的第八名是有原因的，保证马上就能给你赶上来，在期末考试的时候，他骑着摩托车还跟我握了个手，说‘那行了黄老师，这个孩子就拜托你’。其实在跟这里的家长沟通的时候，特别需要技巧，首先特别尊重他，把家长放在一个比自己高的角度去跟他交流的时候，这个事情解决起来就比较方便一点。”
马梅兰告诉记者，在这之后，她逐渐发现了父亲的变化。
“我爸对我的成绩好像就没有那么苛刻了，尤其是到了高中里面学习也偶尔波动，他也几乎就没问过（为什么波动），他说更多地是相信我。”
后来，马梅兰真的成为了黄小峰学生里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她以高考536分的成绩考上了南昌大学，而当时能够考出省的大学生在当地并不多见。由于南昌大学是国家双一流、211工程建设高校，2022年，马梅兰被临夏州以人才引进的方式招回家乡，在临夏回民中学任教。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黄小峰有不少学生后来都当了老师，对于这些农村孩子来说，老师是他们接触的第一个职业，也成为了他们最向往的职业。
“那时候（黄老师）就老问我们，以后想当什么，大多数（学生）都是当老师，因为那个时候只有老师（这个职业）是离我们最近的，你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你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黄老师曾经的学生，现任临夏市第三中学初中英语老师兼特岗教师——妥紫藤回忆到。
她说，能够实现当老师的理想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在她的家族里，从父辈到同辈，女孩几乎都没有念完书。
“爷爷是不支持读书的，整个家庭的氛围就是姑娘睁开眼睛就行了，读个小学认识几个字就可以了，不需要读那么多书。我奶奶是不同意（读书）的，她说别读了，再读就老了。”
祖辈的观念根深蒂固，但越是这样的家庭氛围，妥紫藤就越是反叛，一心要去上学。
妥紫藤的母亲说到：
“爱去学校，让她干活就不干活，写字不用说，别人的孩子都说‘该写作业了’，（我们家）我不用说，作业按时完成，她不吃饭都读书。”
妥紫藤逐渐让父母看到了她的坚定与努力，但整个家族的压力，还是会让她感到焦虑和迷茫。
2015年，妥紫藤在振华中学读初三那年，黄小峰时任她的班主任与化学老师，那时，黄老师经常用周记的方式与班上同学交流。
黄老师提及与妥紫藤的周记交流，说到每次回复都会一两页纸，妥紫藤向老师倾诉苦恼，说到家里人对她的歧视，对女生念书的这种歧视，向老师询问如何调节。
黄老师回复道“你得坚定，你得坚持下去，你要改变你的生活状态。”
“我觉得临夏这个地区的女孩子一定得读书，而且要读得比男生更好。”
妥紫藤在采访时说：“每次感觉很多话说不出来的时候，就给他写周记。当迷茫的你，不知道学习这条路能不能走通的时候，他就给了你一个清晰的方向。黄老师还是很强调女孩子还是要更努力读书这种，在家里人好像不坚定地肯定你的这条路上，他好像一直在坚定地支持你的那种类型。”
2018年，妥紫藤考上了甘肃民族师范学院的英语专业，成为家族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姑娘。2022年，她参加了临夏特岗考试，以临夏市初中学段英语学科第二名的成绩获得了在临夏市第三中学任教的机会，最终成为了和黄老师一样的人。
新机遇、新变化、新挑战——特岗教师的应对与突破
现在，三尺讲台上的两代特岗老师，又正在面临着什么样的困难与挑战呢？
这是一堂英语听说课，妥紫藤自己设计了一场小组比赛，通过活动的方式，让同学们练习英语口语，妥紫藤说，她的教学风格和管理方式很多都受到了黄老师的影响。
“就比如说这个教学风格，我不是那么死板的，然后更多的是对学生的这种（管理），最体现的是我直接继承了他的周记，更多地是布置一个他能与我交流的（题目），然后我给他写上一大篇评论。”
妥紫藤现在带的是初一班级，这也是她第一次当班主任，虽然这是一所市里的初中，但学生多数来自周边农村。在用周记与学生交流的过程中，妥紫藤也逐渐发现了孩子们的一些共性特点。
“现在的孩子比较脆弱，心理上比较脆弱，小小的一点挫折就容易想不通的这种，有些孩子是很缺爱的，交朋友的事情都能让她焦虑到写周记的这种。她特别乖，然后她交的这个学生（朋友），这个女孩子的性格可能比较活泼开朗，她们刚开始是能玩到一起，后面这个开朗的女孩子说，‘你性格太好了，你太乖了。’渐渐她们就走远了。现在她就听不进去课，趴在那个桌子上，根本就不听课。”
两代特岗教师在当班主任的过程中发现了类似的问题，就是农村留守儿童的心理问题。
临近放暑假，作为临夏县漓水初级中学分管初二年级教学工作的副校长黄小峰，专门找来了几位平时重点关注的学生，了解他们的假期安排。
“冯振兴上课最调皮，班里面的小活宝，但是这个也有原因，父母亲两三年都不见了，一说起来都心情不好了，你今年假期有没有想去见见父母亲的想法，明年就马上九年级了。”
孩子略有沮丧地拒绝了老师，黄老师对他讲，长时间没有见过远在拉萨开饭馆的父母亲，应该多加联系，关心彼此近况，向学生要来他父母的电话，期望学生能在这个假期和父母团聚，尽管孩子再次拒绝了黄老师的邀请，但黄老师还是明白，孩子内心的忐忑不安、难过与期待。
“这么多年了，这种留守儿童情况一直有，而且面比较大，我觉得其实他们需要的就是被重视、被关爱、被了解，然后他们的心里话需要倾诉，需要倾听者。”
“他们更需要一个什么样的老师？我觉得可能是能够关注到他们成长需要的老师，不仅仅是知识的需要，对快乐的需要，对朋友的需要，对情感认同的需要，对他自己的价值的认同的需要。”
谈及孩子们为什么这么需要这些东西，黄老师说到：“家庭教育的缺失，孩子们在家庭教育里面，就是缺少父母亲的陪伴，或者说父母亲的教育观念落后。”
黄小峰认为，本地教师传统的教育模式多注重课业，较少关注孩子的心理发展需要，即使发现孩子的心理问题，也缺少应对的手段。他感到，在留守儿童较多的地区，这样的问题迫切需要解决。
“对老师的培训就应该在了解学生的身心发展需要的这方面增加，而不仅仅是教学水平、教学能力、教学创新方面的业务培训。作为老师，首先应该及时了解班里面孩子的家庭情况，像我现在作为年级校长的话，我会对年级里面特别典型的孩子都有所了解，然后再一个就是及时地关注和推进，就是你在日常生活中应该去很自然而然地表现出对这个孩子的关注。”
教育部门也向记者谈到由于本地留守儿童较多，家庭教育普遍缺失，因此，这里的老师需要付出更多精力，承担更多责任。
临夏回族自治州教育局副局长马文清说到：“临夏州本来就是工业基础薄弱，企业也缺少，就业的渠道有限，为了生计，大多数就是外出务工、创业、做生意这样的，大多数这些孩子都是在家里面留守，家长的监管（监护）没跟上，我们老师就要为家长额外承担这一块监管的责任。”
对于学生，本地老师不仅要关注到安全保障、心理健康等方面，在学习上操的心更是不少。
“上英语课的过程，孩子们上课的时候不愿意张口，不爱提问题。”
现在，同在漓水初级中学任教的两代特岗教师黄小峰和他曾经的学生吴春雷、徐进虎三人，经常会在一起讨论教学情况。作为英语老师，吴春雷现在非常头疼学生们的英语成绩。
“这个地方老师们的共识，英语是最难的，最后中考英语成绩每个班合格人数平均下来7个人，是2021年的时候，而且这个还算是可以的数据，这次是两个班级里一共7个。”
吴春雷感到，这里的英语考试及格率低，很大程度上源于学生和家长的观念，而这种观念带有很强的目的导向。
“有些家长就认为，我的孩子认认字，会把账算清楚，能做生意就行，不清楚读书的必要性。比如有些孩子没有专心念书，但家长做生意做得比较好，家长就说吴老师您现在读了那么多书，成为教师，能赚够这么多钱，买得起像这样的车吗？”
面对家长们的疑问，吴老师经常感到无力。他也经常和黄老师讨论怎么办，而在黄小峰看来，关键还是要去影响和转变孩子们对学习的观念，但要讲究方式方法。既然有些孩子学习的目的是为了打工赚钱，那么就以此来进行说服。
黄老师说：“我说我们就不要以考大学为目的，或者以升学为目的去读书，我们更多地是要去开发我们的理解能力、创造能力、实验能力、总结能力，提高你的分析能力，我说这是很重要的。可能你初三毕业了，你把物理的公式、化学上的什么知识你全交给老师了，可是你学会了一种思维的能力，分析问题、总结问题，归纳的这种能力是存在的。”
“你去当服务员，老板把同一个任务交给大家了，你永远是那个非常积极，思路非常清楚，安排事情非常合理的人，老板就知道你肯定是个靠得住的人，那不就成大堂经理了吗。老板再开一个分店，你不就是分店的主管了吗。恰恰不要用考大学来说服他们，然后他们就会考上大学。不要以成绩去要求他们，他反而成绩会好。”
教育部门也谈到，在基础教育阶段，提升短板学科的教学质量直接关系到高中的入学率，也关系到整个临夏州教育水平的提升。
“现在我们的最大短板就是我们的高中教育和高等教育，我们的高中比例来说，高中教育的毛入学率是88.5%，我们是低于全省、全国的平均水平，那么我们的高中教育的这个短板不补齐的话，我们高等教育输送的人才量就肯定小了。现在我们的基础教育上，英语、数学、物理，这三个学科是我们的短板。原来这三个学科上本来就是我们培养的学生少，回来的也少，那么这些学生培养的质量、基础还是比较弱的。特岗教师恰好是解决了我们这一块的问题，今后将会得到进一步的改善。现在我们教师队伍的总体结构当中，后发优势还是非常明显的，特别是我们的特岗教师，年轻教师成长的这一方面。如果说这一部分教师我们管好、用好的话，那么我们的教育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和质的提升。”
黄小峰认为，年轻的特岗教师虽然有闯劲、有活力，但还需要成长的时间。今年27岁的徐进虎，目前已经是学校的化学教研组组长，但作为班主任，他还是经常有很多问题要跟黄老师请教。
“他（徐进虎）现在在教学上已经算一个成熟的青年教师了，但是在班主任工作上，他还是有欠缺的。因为现在的学生这种学情的复杂性比以前要复杂得多，老师在教育教学的过程中，管理孩子的整个过程中，遇到了很多的挑战，对于现在的年轻教师来说，就缺乏成长的时间。就是因为咱们这个地方教师资源还是比较缺乏。每个新教师一来到新的岗位以后马上就要承担跟其他的老教师一样多的工作任务。这对一个年轻的老师来说就会很吃力，所以我觉得下一步，如果以这种团体式的教学研究团队这样的模式形成合力去研究一些问题，找到一个更有效的方式，这样就会更好一些。”
节目组在临夏县采访期间，还采访了一所位于半山腰上的乡村小学-沙楞沟小学，该小学服务于沙楞沟村的十五个社，小学现有6个教学班，一个年级一个班，在校小学生119人，附设幼儿园有一个教学班，在园幼儿36人，目前学校共有11名教师，其中特岗教师有8名。
记者采访时，正好赶上六年级毕业，大家照完毕业照，开始准备下午的联欢会。在此期间，记者通过对学生提问了解到全班26名学生中有10人由爷爷奶奶照顾，爸妈则在外地打工，而作为特岗教师之一的马俊老师反馈的调查数据是65%。在问到初中家里是否支持上学时，有两个女孩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班长马兰以及她的同学马秀兰。
“爸爸妈妈不让上吗？”
“嗯”
“让你去干嘛呢？”
“到饭馆里面帮忙”
“爸爸妈妈在哪里？”
“在安徽，开面馆的。”
在临夏县，对于包括特岗教师在内的所有教师来说，控辍保学是每年开学的一项重要工作，老师们说，过去像马兰和马秀兰这样的情况会更多，这几年已经大幅减少，但是对于有辍学倾向的孩子，老师还是会给予重点关注。
联欢会上，当其他同学都在欢歌笑语时，马兰和马秀兰则在偷偷地抹眼泪。
马老师说道：“马兰比较有才，舞跳的特别好，四五年级时，语文和英语基本上就是前三名，语文经常第一名，后面就慢慢地心思不在学习上了，家长一直说不读书，她就可能没信心了。”
单独沟通时，马兰表达了对继续上学的期望:
“我想念书，我本来时想着考个好大学，以后当个医生，但是从五年级开始，家里人就说不让我上学，不支持我了，他们自从那样说了，我就没有念书的念头了，后来我慢慢放弃了，现在考试考得一塌糊涂。”
临夏县教育部门表示，临夏县从2018年3月开展辍控保学攻坚战，建立长效机制。九年义务教育巩固率，从2017年的83.6%提高到现在的97.61%。在每年暑假即动员适龄生进行摸底，一对一进行监督和追踪，对有辍学倾向的重点学生，提前入户作动员，保证义务阶段教育。
在沙楞沟小学，记者还发现，“学非所教”的情况十分常见，学校校长唐志杨自己也是一名特岗教师，和不少老师一样，教的并不是自己所学的专业。
“我上五年级的数学，我学的是音乐专业，我刚来的时候这个班的数学老师被调走了，我就接了他的班。“
而另一名特岗老师，化学专业的刘文霞老师，除教数学外，还需兼任音乐和体育课的教学任务。
在义务教育阶段，目前特岗计划基本解决了教师总量不足的问题，但专业对口，按学所教的学科问题还需要在进一步发展中解决。而针对不同学段如学前教育、高中教育，依然面临着教师总量不足的问题。在沙楞沟小学，学校虽然附设幼儿园，但是目前没有专职的幼儿园老师，只能由小学老师轮流来上课。
“原来是有两个老师，一个是临聘的，他去年辞职走了，还有一个老师这学期退休走了，现在就由我们7个老师看着，排好课程表。”
老师们需要兼顾小学的教学，幼儿园只能以简单的游戏或播放动画片进行教学。记者又采访了特岗教师之一的刘彤老师。
“我没有正经学过幼教，也不知道要给他们做什么，主要就是关注他们的安全，上厕所也要看着。”
按照政策规定，特岗计划主要针对的是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校，临夏县教育部门希望特岗计划能够扩大学段的覆盖面，这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目前包括特岗教师在内的小学教师兼任幼儿园教师的状况在当地很普遍。
教育局副局长潘兴博进一步解释道：
“现在我们的人口还在持续增长的阶段，幼儿园的三年毛入园率达到96.7%，而全国平均水平是91.1%，幼儿园的需求很大，现在就是编制这一块（没解决），我们幼儿园11万在园幼儿，按省上的标准，应该是配备核定编制1万名，目前核定调剂的编制是362，幼儿园大多数教师是临聘人员，再一个由小学的附设幼儿园的小学老师兼岗来完成（教学），编制的问题不解决，这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对于临夏州的农村小学特岗教师来说，控辍保学，幼儿园教育，自己专业领域之外的学科教学等等，这些都是他们比城镇的小学老师需要多承担的工作。在教育部门看来，在这样的地区从事教育工作，教师需要有敬业精神和奉献精神，特岗教师们也在实践着这样的理念。
“我们所有的发展，以及我们临夏州的这种落后面貌，改变的唯一途径就是教育，大家都要有一种责任意识和紧迫感，我们就是把我们临夏州的教育搞上去，教育搞上去了，基础就有保障了，基础保障了，我们的经济社会发展就有保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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