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爷爷 [复制链接]

　□(青岛)国真  c70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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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是我长大后才知道的。 Y3xEFqMU  
　　我的奶奶是在日本发动侵华战争的“九一八事变”头一年出生。8岁那年，因为一贫如洗的家再也无法养活她们姐妹四个，作为老大的她便来到了我的爷爷家，给爷爷当童养媳。 Xg;q\GS/<i  
　　爷爷是个富农子弟，小奶奶两岁，奶奶的父亲是爷爷家的长工。自打进了爷爷家门的那天起，奶奶每天除了扫地、洗碗、洗衣服之外，还要提鞋倒水侍奉公婆，农忙的时候甚至也要下地干活。当然，她最重要的任务还是照管好这个小她两岁的准丈夫的生活起居。那时候，8岁的她要为6岁的他穿衣服、洗脸、梳头。她的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她16岁，那时候他们都只是孩子，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爱情”这个字眼。 3ep L'My$  
　　她16岁那年，公公婆婆为他们举行了简单的结婚仪式，从此她便名正言顺地成了他的妻子。他们结婚的那年正是国共全面内战时期，婚后的第二个月他便被国民党强拉入伍。那时候，她一边照顾着他年迈的双亲，一边又暗暗地为他担心。所幸的是，两年后他所在的军队接受了和平改编，他总算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她去接他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搂了一下她的肩膀就和她一起回家了。那年月，也不是一个讲爱情的年代。 WX+@<y}%  
　　此后的20年，公公婆婆相继去世，她一直忙于为他生儿育女，到四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他们本可以好好地过几天舒坦日子的时候，却又迎来了历史上那场空前的浩劫。因为他是富农子弟出身，而且还参加过国民党，红卫兵们的矛头理所当然地就指向了他，他被当作牛鬼蛇神关进了牛棚。那时候，他不得不对她说，让她和他划清界线，“免得遭那份活罪”，她却一言不发。每次他挨批挨斗的时候，她都被冠以“富农阶级的走狗”、“人民公敌”的罪名，和他一起挨批挨斗。 cSj(u%9}  
　　到她52岁那年，他终于摘除了牛鬼蛇神的帽子，她也终于免去了“富农阶级的走狗”和“人民公敌”的罪名。折腾了大半辈子，作为儿孙的我们是一个个地长大了，他们自己也渐渐地老了。终于有了空闲，终于可以架起放大镜坐在院子里读读书看看报了，可她则依然帮女儿儿媳洗洗晒晒，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闲下来的时候，她也会拉一把椅子坐到他旁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有时候她也会说他，说他半辈子从没跟她提过一个爱字，这时候他就会侧过头来对她说，都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爱不爱的？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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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70岁生日那天，儿女们商量着为她张罗了一场寿喜，喜宴上兴奋异常，在亲邻的怂恿下，他举着酒杯来到她跟前，再一次温习了54年前的那次交杯酒。 O>ZJOKe  
　　2006年2月18日那天，爷爷像以往一样架着放大镜坐在院子里，一边看书一边晒着太阳。奶奶倒了杯浓茶坐在他旁边，这时候电话突然嘟嘟地响了。她进屋去接电话，几句话之后她就朝他喊：“孙子让你也来接电话呢！”他急忙进屋去接话筒，孙子在电话里告诉他说今天是他们结婚60周年的纪念日，他为他们点了一首歌，让他们及时收看。于是这两位老人又急匆匆地打开电视机并调到孙子所说的那个频道，刚在沙发上坐好，他们就听到了苏芮唱的《牵手》，听到那句“所以牵了你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 ve4QS P  
　　她感到他的手正伸过来，牵着她的手。那一瞬间，作为晚辈的我们，不知道这对老人风风雨雨了一辈子，到这一刻是否明白，原来他们那从不说“爱情”两字的一生的沉默，其实是无言的爱情！ kEg~yN  

南方周末　  　2006-11-09 14:35: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