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快意的事情很多,能和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志同道合的志愿者伙伴们一起愉快地工作,就是一件。此次屏边走访,我们来自不同城市地区,不同生活文化背景,不同个性的七位女性志愿者(年龄跨度从25岁到52岁),在屏边火车站会合时,就一下子形成了“七仙女”团队,彼此融入的速度之快,就好像我们是老友重逢。在接下来共同工作的日子里, 这种默契一直持续升温。细想起来,这样的缘分其实也简单:大家都是善良的志愿者,本着一颗简单朴素志愿初心来山村走访,所思所想都是如何能更好地完成爱心人士的托付,因此我们更容易坦诚相待。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屏边,山高路远(海拔1600米以上的大山深处),雨雾弥漫;村寨分散在不同的陡峭的山坡上,村寨之间的道路狭窄蜿蜒,泥泞坑洼;村寨里人家之间的通道几乎都是泥路,混杂着牲畜的粪便,湿滑异常。但这些都没有挡住我们的脚步,在当地老师和乡亲的热情帮助下,我们完成了走访任务,也建立了友谊。
此行时间虽短但是感触很多,每次志愿行动都是自我对话的过程,更是一次触及灵魂的洗礼。
首先是对这里贫困状态感到震惊。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土坯房, 墙上巨大的裂缝说明房子年久失修,几乎可以是危房。村寨里各家各户都养了数量不等的猪,鸡,牛,马和狗,它们的粪便只被简单地堆在每家每户房子边上的一块空地上, 粪水顺坡往下面人家流。除了牛和马, 猪狗鸡几乎都散养着。孩子们的家庭情况更是让人心酸,所访问的人家除了个别,几乎户户都是家徒四壁,房屋里黑乎乎堆满杂物(对他们来说是生活生产物资)。因为海拔高,此地常年云雾缭绕,阴雨绵绵,并不宽敞的空地上到处是混杂着牲畜粪便的泥浆,村民们应对的办法不是好好清理整理一下,而是常年穿着雨靴进出。不知道夏天这里该是怎样的一幅景象。所有的人都对此熟视无睹,根本没有想到过要去改变。
我所访问的每一户人家的父亲几乎是半文盲,识字水平可能最多小学3年纪水平,而母亲全部是文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们中几乎没有人记得自己的出生年月,只知道属相。 难怪他们的孩子在填写父母生日时,没有办法落笔,原来我还主观臆测是他们不关心父母,看来是错怪他们了。 这样的家庭环境是否也是造成家庭贫困的原因之一呢。 好在,他们都非常愿意自己的孩子能够接受教育,虽然家贫如洗,还是愿意倾力支持。
问中,听到的来自家长的叹息基本上是:我们这里自然条件差,只能种一点苞谷和水稻, 没有别的可以来钱的地方。这诚然是造成家庭贫困的原因。然而,抱着没法改变的思维而不作为,可能是贫困更深层次的原因。“穷则思变”,换言之,也可以说是 “不思变则穷“。祖辈们选择居住在高山之巅固然是有原因的,但时过境迁,靠几亩薄田自给自足,只能解决基本的温饱。就在他们下面几百米的山坡上,气候适宜种植香蕉和木瓜等水果,响应政府”美丽家园“计划的村民都搬去那里, 他们的生活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是还是有很多村民守着危房老屋,叫着没法子,伸手要救助, 就是不肯搬迁, 而我们此次走访的所有贫困家庭都是这些不肯搬迁的人家。我们理解,任何一种老习惯老观念要改变都是需要时间的,而教育是改变老观念可能性的开始,由此,我也有理由乐观,教育会让他们的孩子看到多样的世界,学会思考,拥有更多的选择,并且有能力做出选择。
其次,在走访中,我们会和朋友们分享我们的所见所闻所思,虽然大多数朋友表示理解,支持并愿意加入,但也收到一些朋友的不同的意见, 其中一件就是:对我们7个人花前后5天时间来到这里,发放60位学生的总额不过几万元奖助学金,走一整天的山路访30多户人家,平均每户人家不过5分多钟的访谈,这样“无效率“的工作有什么价值? 从纯粹的商业角度来看,我们这样的工作是“低效率”的, 在商业/网络如此发达的时代,电子转账/微信/支付宝能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花那么多人工来做呢? 我只想说,当大量的慈善捐助都已经变成冰冷的数字的时候,那些钱背后的善意的温暖去了哪里呢? 当我们跨越千里,把捐助人的钱递到受助人手里,他们感受到的更多的必定是钱背后的温暖和鼓励。当我们搂住孩子的肩膀,和他们聊上几句,从他们眼神里我们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悦。当我们坐在或站在每个家门口和他们父母交流几句,虽然是短短的几分钟的聆听,我们能感受到他们倾述后的轻松。
在屏边中学, 我和一位女生聊爱好,谈到她喜欢《傲慢与偏见》,我分明看到她眼睛闪烁的光,那是因为有人听到了她的心声,并且可以和她交流分享感受,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我相信她的爱好和兴趣得到了尊重,而这会给她以极大的鼓励。
在底土村访问的第一家,是一位学生的父亲,当他聊到自己的妻子因为家里穷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自己一个人和老母亲带大孩子时,我说了句“这么多年你又当爸又当妈,可真不容易啊·!“” 这么困难你都是怎么坚持过来,太了不起了!” , 这位腼腆的父亲眼里闪过一丝泪光。之后, 他坚持要带我去其他几位家里,并且用他那不是特别好的普通话努力地为我当翻译。我有理由相信这是一次心与心碰撞后的配合。
这样的沟通在我们这次走访中还有很多很多。慈善的本意是爱和帮助,是一种在心与心之间的温暖的传递。我们的办法也许很笨拙,很没有“效率”,但是我们只是比质疑多走了一步, 在商业理性的对岸,在把钱递到受助者手里时,多给了他们一个浅浅微笑,轻轻的问候,拙拙的拥抱而已, 这样的笨拙是不会改变世界, 但是一定可以在某一刻打动某一颗心,这就足够了。
这次走访后我个人觉得我们可以做得更多的地方是: 加大对继续高中和大学学习的孩子的支持:对于贫困家庭的孩子来讲, 完成义务教育后的教育才是家庭最大的挑战,因为高中和大学都是需要家庭全部负担的, 而小学和初中的九年义务教育是国家免费的义务教育, 每个家庭需要的支出并不多。而高中和大学的这笔支出对于一个年收入只有3000-4000元的家庭来讲, 无疑是一笔巨额开支。希望助学重心如果可以向这方面倾斜些,就更好了。
另外,在和孩子们交流中,尤其是高中生,普遍存在着迷茫,这是这个年龄段的特点。而他们的迷茫是需要有人引导和指导的。 尽管他们的老师已经在或多或少地做这方面的工作了,但如果我们的助学行动可以增加一些非“钱”相关的关怀内容,是否可以给到他们多一些帮助呢?
短短的几天走访结束了, 我们每个人都更坚定了我们的选择:不忘初心, 在助学的路上,我们将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