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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6-05-19

                《红楼解梦》   刘心武 ag^EH"%zw  

 

著名作家刘心武从研究秦可卿这一人物形象入手,开创出《红楼梦》探佚学的新分支“秦学”,打造了一把解读《红楼梦》的钥匙。他还把年自己的研究成果写成了三篇关于秦可卿、贾元春、妙玉的小说,相当好看。这本书里还收入了“红学”论说、随笔多篇,多有前人未曾道及的新发现、新观点,而且文笔轻松活泼,意蕴深远。总之,这既是一本“红学”方面的专著,又是一本清心悦性的休闲读物。

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06-05-19

嘿嘿,楼主是不是要贴出来呢。

我们几个同事前段时间对这本书讨论了很久呢,

还看了《百家论坛》,

挺有意思的,

知道了许多想不到的东西

只看该作者 2 发表于: 2006-05-19
呵呵,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把书里的内容贴上来.
只看该作者 3 发表于: 2006-05-21

自 序

 


http://book.sina.com.cn 2005年12月21日 11:43 新浪读书


连载:红楼解梦   作者:刘心武   出版社: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T[}] e  

 

 

  “画梁春尽落香尘”,这是《红楼梦》第五回里,概括金陵十二钗中排名十二的秦可卿命运《好事终》曲的头一句。

  秦可卿到《红楼梦》第十三回就死掉了。现在我们看到的各种版本里,按情节描述,她似乎都死于疾病。但在第五回里,关于她的册页里,“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很明显,在作者原来的构思里,她其实是上吊而死的。《好事终》曲的头一句,是把“高楼大厦内美人自缢”这个画面诗化了。我很早就对这个《好事终》曲疑窦丛生。对于贾府也好,对于秦可卿也好,究竟有什么“好事”没能成功竟至于“终了”?“画梁”、“春尽”、“香尘”这些意象中究竟蕴含着些什么玄机?作者为什么后来要删改关于秦可卿的文字?

  从20世纪90年代初到如今,我顺着以上线索作了一番探究,到目前已积累了十年成果。我诉诸的文字,不仅有学术论文,也有学术随笔,更有别开生面的探佚小说。这本书就是这些成果的一次展现。

  《红楼梦》研究早已形成一门特殊的学问,世称“红学”。“红学”早有许多分支:首先是研究其思想内涵和艺术成就的一大支,包括人物论,然后有关于其作者与家世的研究,构成了“曹学”;再有版本学,有研究传世抄本里多以脂砚斋署名批语的“脂学”,有研究其中大观园的“园学”,研究其中诗词歌赋当然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分支,就连研究其中节庆风俗、器物服饰、烹调茶食也构成了耀眼的分支。我的研究,因为是从探究秦可卿之谜入手,十年前就有人戏称我搞的是“秦学”,原来我听了挺不好意思的,现在我要坦率地告诉读者,积十年研究,我的心得已自成体系,把这一体系概括为“红学”研究的一个新分支,命名为“秦学”,不但是未为不可,而且完全当得起了!谦虚固然是美德,但眼下中国更应提倡的是创新的勇气,而创新,首先是要开创新的思路!

  我的“秦学”研究,一步步地突破。有人说“红学”研究难在“话已说尽”,我却以为难在突破旧框框,突破旧框框就必须善察能悟。在这本书里,读者可以发现,至少以下这些察觉憬悟,是百多年来“红学”研究中前人未及道出的:

  秦可卿的出身,按作者原来设计,不但未必寒微,她实际是有着“义忠亲王老千岁”家族的血统;

  秦可秦遗言谶语“三春过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中的“三春”不是指人,而是指三个春天;

  太虚幻境四仙姑的名称,不是随便那么一取,而是影射在宝玉一生中至关重要的四位女性;

  芦雪庵联诗,其实是曹雪芹为家族和自己写下的传记;

  ……

  我的研究,得到“红学”前辈大师周汝昌先生的热情鼓励与细心指点。我们完全是君子之交。到目前为止,我只到他家拜访过一次,另在一些公众场合大约见过三四次。我们的主要交流方式是通信,以及在文章里呼应、切磋。周先生看到我一些文章,会主动给我写信。他一眼视力为0,另一眼视力仅0.1,写下的字每个有蚕豆甚至核桃那么大,往往互相重叠,常常落款为“盲友”,每当展读,我都感动莫名。他有时还口占一绝赠我。这本书里引录了周先生一些文章、书信,为了使读者能够知道他是为了我哪篇文章而写来的,所以被当作我的文章的附录印在后面。其实他的这些文章和信件都有极其珍贵的独立学术价值,相信将来周先生出全集时会悉数收入,这本书对这些文字的排入方式实为不恭,恳盼周先生和读者见谅!

  这虽然是一本“红学”著作,但因为我本来是个写小说和随笔的,所以,自信我的笔触让读者读来绝不会感觉枯燥。我把最新的一篇《帐殿夜警》排在最前面,笔法像小说,但所据资料都很严谨,内容很学术,通体可以说是文史大随笔;读完这篇,一般读者可以马上去读书中最后的三篇探佚小说,阅读它们应该是很过瘾的。其余文章,则可以慢慢地挑着读。我希望这本书也能成为一般读者消遣、消闲、怡情悦性的读物。

  当然希望而且殷殷地等候着批评指正。“红学”研究是公众共享的文化空间,无论是机构还是个人,谁能垄断这个话语空间呢?推动“红学”发展的方式之一,就是进一步加强这个话语空间的共享性。共享的方式,可以是嘤嘤求友,更可以是切磋争鸣。我的“秦学”研究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也是一些饱学之士对我驳诘与我争鸣给了我很大的推动力,比如陈诏先生。我希望这本书也能有所反响,引出读者的讨论。

  刘心武

  2003年2月18日 温榆斋

 

只看该作者 4 发表于: 2006-05-21

帐殿夜警 (1)

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深秋,北方已然草木凋零,江南山水却还没有卸去彩装,表面上生活如常,但茶楼酒肆里,渐有流言令人惊骇,从贴耳细语,到叩案嘁喳,很快地,这动向就被皇帝的耳目获悉。

  康熙在江南最大的耳目,就是江宁织造曹寅。那一年他51岁,给皇帝当差之余,他弄文学、玩藏书,当时他校刊了自己喜爱的闲书《楝亭五种》及《楝亭十二种》不久,其中有一卷是《糖霜谱》,专讲精致甜食中一个小类别的制作工艺,可见他的闲情逸致有多么丰富细腻,生活状态是多么优裕高雅。但当他搜集到那流言时,真是如雷灌顶,心乱如麻,他还没来得及向皇上汇报,邸报就到,邸报的内容,竟证实了流言不诬,于是他赶忙写下奏折,其中说:“臣于本月二十二日得邸报,闻十八阿哥薨逝,续又闻异常之变。臣身系家奴,即宜星驰北赴,诚恐动骇耳目,反致不便。二十三日以来,民间稍稍闻之,皆缎布两行脚力上下之故。将军、总督严禁盗贼。目下江南太平无事。米价已贱。”这奏折写得既情真意切,又很技巧——把流言出现的时间列在官方内部通报之后,查明流言的来源是流动于南北的为商行运输绸缎与布匹的脚力,同时表示已注意在此关键时刻“严防盗贼”,更以“江南太平”与“米价已贱”安慰圣上。

  邸报里所说的十八阿哥,是当时康熙已有的二十个序齿儿子之一,薨逝时才八岁。康熙虽然儿子这么多,但他的父爱绵厚无边,对这个爱嫔王氏所生的十八阿哥,那时尤为宠爱,那一年循例的木兰秋,他不仅让众多已是青年或少年的王子随行,还特别把十八阿哥带在身边,北方的秋天昼夜温差很大,这样的武装旅行对一个八岁的儿童来说并不适宜,果然,半路上十八阿哥就发了病,以今天的眼光,那病症大概是腮腺炎,并非绝症,但那时的太医们竟不能救治,康熙搂着爱子,殷殷祷祝,甚至说宁愿牺牲自己的健康,来换取十八阿哥的生命,高烧的十八阿哥在八月底一度病情好转,康熙欣喜若狂,但好景只是一闪,到九月初二早晨,十八阿哥撒手人寰,康熙悲痛欲绝。

  如果单是十八阿哥薨逝,民间缎布商行的脚力也许没有多大散布其消息的兴致,但随之发生的,即曹寅在奏折中所不能明书只能暗喻的“异常之变”,那才是朝野不能不关注的,缎布商行脚力从北京回到江南一路上所散布的流言,就是这个“异常之变”。

  怎么个异常之变?退回三十三年,康熙十四年底(按公历已是1676年),康熙立嫡子(若论大排行则是二阿哥)胤为皇太子,当时胤还不足两岁。皇太子从小得到娇宠,懂事后康熙请来当时硕儒教他功课,并遵从祖训教其骑射,在康熙精心培养下,皇太子满、蒙、汉文皆娴熟,精通四书五经,书法也很好,善作对子,十多岁时就写出过“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的名对,五周岁就在狩猎中射中过一鹿四兔,成年后辅助父王处理国事,显示出政治方面的才干,康熙几次出征时都曾委托他留京代理政事,对他的表现大加赞扬,说他“办理政务,如泰山之固”,后来虽然对他的一些缺点有所批评,如指出他对发往父王率军出征地的包裹捆绑不严多有到达后破损的,应及时改进等等,但总的来说,至少从表面上看,胤的接班当政,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绝对不会有什么“异变”。在长达三十多年的时间里,像曹寅那样的皇家亲信,也都习惯了在效忠康熙皇帝的同时,也效忠皇太子胤,这贯穿在他们的思维与行为当中,丝毫不曾动摇过。可是,万没想到的是,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六,康熙废黜了皇太子,并昭示天下。

  这场“异常之变”,不仅使曹寅的心灵蒙上了阴影,而且,一直影响到他的子侄以至孙辈。“异常之变”的触发事件是“帐殿夜警”。

  所谓帐殿,就是木兰秋时皇帝驻跸的营帐。据康熙自己说,胤除了他早已发现的不肖种种之外,“更有异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似此之人,岂可付以祖宗弘业!”

  究竟有没有“帐殿夜警”这回事情?和宋代的“烛光斧影”、明代的“梃击”、“红丸”、“移宫”等宫闱疑案一样,清代康熙朝的这个“帐殿夜警”事件,也相当地迷离扑朔。康熙在宣布废黜皇太子时,当着已被绑缚的胤以及陪绑的几个王子,还有重臣和供奉于朝廷的西方传教士,愤激地历数胤的罪行,吐露出许多的旧恨新仇,特别是胤在幼弟十八阿哥病笃父王焦虑万分的情况下,竟然无动于衷,毫无忠孝义悌,说到竟然偷窥圣躬居心叵测,痛哭仆地,大失威严常态。但数日之后,康熙略微冷静些,就觉得皇太子似乎是疯癫而非谋逆,回京途中,大风环绕驾前,康熙认为是天象示警,回銮后他又分别梦见了祖母孝庄皇太后和胤的生母皇后赫舍里氏,前者是立胤为皇太子的决策者之一,后者是他最爱的女人,梦里两位女士都面有不悦之色;这之间,查出是庶出的大阿哥利用蒙古喇嘛巴汉格隆以诬术镇魇了胤,嗣后他连续召见了几回胤,发现胤疯态消失,他也就心里越来越宽慰。四个月后,他复立胤
只看该作者 5 发表于: 2006-05-21

帐殿夜警(2)

雍正当了皇帝以后,因为他很可能是矫诏盗位,所以,大肆修改康熙朝的档案,有的干脆就毁掉,他那时候关于“帐殿夜警”的版本里,说是康熙曾在夜半觉得有人逼近帐殿里的御榻,还发出了声音,那身影声气分明就是胤,如果真是这样,不用别人揭发,康熙自己就是胤图谋弑父弑君的活见证,但康熙为什么在宣布胤罪状时只说他是“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呢?又为什么会在四个月后恢复他的皇太子地位呢?据雍正朝也没改掉的记载,胤被废押解回京囚禁于宫中上驷院临时帐篷内时,为自己申辩说:“皇父若说我别样的不 是,事事都有,只是弑逆的事,实无此心。”这大概更接近于事实。“帐殿夜警”,恐怕是被人举报而非康熙自己发现的。

有历史学家指出,康熙的皇权与胤的储权之间的矛盾,是一步步发展、暴露、激化起来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康熙起头溺爱胤,达到相当荒谬的程度,例如他任命胤的奶母之夫凌普为内务府主管,不是因为此人有品德才干,仅仅为的是胤取用皇家诸种供应的方便;在仪注上,康熙后来后悔地说:“皇太子服御诸物,俱用黄色,所定一切仪注,与朕无异,俨若二君矣!”太子渐渐长大,对于自己的“千岁”地位自觉意识越来越深化,在父王出征时期留守京城当“代皇帝”很过了把瘾,其党羽也日益增多,且在权利欲望上往往比他更表现出急迫张狂,这就更强化了胤“何日为万岁”的心理趋向,但康熙身体健康、精力充沛,是个长寿之君,胤隐忍的接班欲望,与康熙不到寿终绝不放权的明显态势,导致了他们父子君臣关系难保平衡的悲剧性结局。历史家从政治视角如此分析当然非常有道理。但作为活生生的个体存在,康熙也好,胤也好,其心灵都是非常复杂的,他们的冲突里,应该也杂糅着另外的,非政治性的,与权利、财富不一定结合得那么紧密的心理的、情感的冲突。这个领域应该由文学艺术去切入。

  会不会有文学家,乐于来描写康熙四十七年八月底到九月初那些日子里,木兰秋营帐中发生的故事呢?特别是在夜深人静之时,皇太子“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的诡谲一幕……但写这样的小说至少要了解一下当年“帐殿”的布局,据史料,秋之典参与者总数可达一万数千人,所有人员包括皇帝均宿帐幕,届时设行营卡座,各按秩序排列,中间的黄幔城是皇帝居所,外加网城,设连帐一百七十五座,是为内城;外城设连帐二百五十四座,又有警跸帐;整个营盘内圆外方;再外围是蒙古等诸王公、台吉营帐。皇太子的营帐可以想见是在皇帝御帐附近,但深夜躲过密布巡逻值守的人员,私自逼近御帐,绝非易事,要想使小说情节符合逻辑,特别是细节合理,下笔可不那么轻松。我们都知道1919年新文化运动之前的中国文言文是没有标点的,“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这个句子,现在引用者多加标点断句为“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这镜头实在恐怖,因为“裂缝”作为动词,那胤彼时就非动用匕首等利器不可,杀气弥漫;但若另行断句理解为“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那就无需使用利器,胤的形象也就非凶神恶煞,而是被窥视欲的心火烧得癫狂的一个可怜虫了。试问,御帐会有“裂缝”吗?如果把“裂缝”理解为“破开的缝隙”,当然不可信,但帐幕毕竟是由若干块布幔叠围合成,用手拨开便可出现“裂缝”的部位未必没有……“帐殿夜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原生态的真相,永难揭示了。

  “帐殿夜警”之后,又发生了许多戏剧性的变故。上面提到四个月后,胤复立为皇太子。但“帐殿夜警”一事倘不是康熙亲自发现的,那么,是谁向康熙告的密?康熙始终不曾揭破此谜。当时随扈皇帝的诸王子里,年龄比较大的是大阿哥胤(36岁)和十三阿哥胤祥(22岁),他们都属于反皇太子的阵营,在秋营帐中的位置应该接近父王与皇储,因此很可能是他们向康熙告的密。胤很快又被三阿哥揭发,是他利用蒙古喇嘛魇了皇太子致疯,后来果然在他的府邸里搜出了用来镇魇的木偶多具,康熙盛怒之下将他削爵圈禁,他的余生在圈禁中度过,雍正十二年63岁时死于禁所。胤祥的遭遇很奇怪,他在康熙三十三年第一次分封王子时因为还小,未受封可以理解(那一次只封到13岁的八阿哥),但在太子复位后康熙四十八年的分封里,连十四阿哥都受了封,唯独他未受封,这情形一直持续到康熙薨逝,雍正上台后他才受封为怡亲王;康熙为何不封他爵位?在未予说明中,我们可以悟出,他在“帐殿夜警”事件里一定是扮演了告密者的角色,这角色为父王所需要,却又为父王从内心里鄙视厌恶。而雍正对他的重赏重用,恐怕也是内心里感谢他“亏得告密出了个‘帐殿夜警’事件,要不胤说不定就真从千岁变成万岁了”。

  胤在度过“帐殿夜警”的危机以后,最终还是没有获得康熙的信任,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康熙宣布胤复立后“狂疾未除,大失人心,断非可托付祖宗弘业之人”,再次将他拘执看守,近40岁的废太子此后也就在圈禁中度过余生,雍正二年51岁时死于禁所。胤二次被废后,八阿哥一度觊觎储位,闹出许多风波,但未得逞。康熙以立储失败为训,不再公开对接班人的选择,有的历史学家称他是尝试秘密立储,有许多证据显示,他秘密选定的接班人是十四阿哥,但突然袭来的死亡,使他的苦心付诸东流,其结果是一般人最没想到的四阿哥登上了宝座,是为雍正皇帝。雍正上台后,陆续对他认为是威胁自己地位的兄弟下毒手,被修理得最厉害的是八阿哥与九阿哥,他将他们削去宗籍,一个被叫作阿其那,一个被叫作塞思黑,这两个满语恶名究竟是什么意思,民间有说是“狗”与“猪”的,史家有考证出是“俎上冻鱼”与“讨人厌”的,总之是将其“臭名远扬”,后来这两个人都突然吐泻身亡,演出了康熙子嗣间骨肉相残的最阴冷一幕。十四阿哥是雍正的同母兄弟,民间传说是雍正通过步军统领隆科多在对其他王子封锁康熙病危消息的情况下,将康熙遗诏“传位十四王子”中的“十”描改为“于”的,又说遗诏里写的是名字,十四阿哥的名字是示字旁一个贞,四阿哥的名字是示字旁一个真,则作伪的手法为从“正大光明”匾后取出遗诏,将“贞”描改为“真”,但历史学家指出,将遗诏放在“正大光明”匾后面直到皇帝驾崩才能取看的做法恰是雍正才定下的规矩,康熙时并无此举,而且十四阿哥与四阿哥的满文书写方式差异明显,当时的诏书全得满汉文对照很难描改;但又有历史学家说已查到故宫档案,雍正公布的康熙传位于他的遗诏并非一个句子而是很长一段文字,不过经对比研究,疑点很多,而且那满文似乎是从汉文回译的,与当时先有满文再汉译的规矩不合,所以,仍可得出雍正矫诏的结论;其实,雍正登基不久就把拥戴他的隆科多、年羹尧治了罪,这显然是为了“堵嘴”,也无异于自曝其心虚。十四阿哥的命运比八阿哥、九阿哥略好,他先被派去守陵,后被圈禁,到乾隆时复爵直至郡王,活到68岁才死。

只看该作者 6 发表于: 2006-05-21

帐殿夜警(3)

废太子在雍正二年就死了,但关于他的故事仍在继续。这就像曹寅死了,曹家的故事还要继续搬演下去一样。实际上头一个故事始终笼罩着,或者更准确地说,决定着第二个故事。  雍正韬晦到45岁才登上皇帝宝座,但在58岁时就突然薨逝了。雍正上台时,曹家是曹在当江宁织造,他是因为曹寅死了以后,康熙又让曹寅唯一的亲儿子曹继任,没想到曹又死了;曹寅母亲孙氏是康熙幼时的保姆(教养嬷嬷)之一,康熙南巡时以曹寅的织造署为行宫,孙氏朝谒,康熙见之色喜,且劳之曰:“此吾家老人也。”御书了“萱瑞堂”大匾以赐;康熙对曹家感情很深,视曹寅为“嬷嬷兄弟”,曹寅曹全死了他也还是要曹家当织造,曹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由侄儿过继给曹寅未亡人充曹寅之子,连任江宁织造的。雍正对曹家可是一点感情也没有,要说有感情那也是反面的厌恶之情,雍正五年抄了曹家,雍正六年将曹一家逮京问罪。其后曹家在雍正朝的阴暗日子虽然情况不详,总还多少留下了些档案材料与其他零星文字。

  乾隆一上台,便收拾其父王所留下的政治残局,对雍正的政敌,他放的放,赦的赦,加恩笼络,推行皇族亲睦的明智政策,总体而言,大有效果。皇族里的历史遗留罪衍既然淡化乃至过往不究,相关的官僚的命运也就大有改善,正是在这种政治气候里,曹的亏空欠额一风吹,重新被内务府任用,曹家又恢复了小康,乃至很快达到贵族里“中等人家”的生活水平,这时曹 的儿子曹雪芹,已进入少年时代,很过了几年温柔富贵乡里的甜蜜生活。具体而言,从乾隆元年到乾隆三年,这三个“春天”里的曹家真可谓是“春梦正酣”,仿佛从此有几百年的好日子等在前头。

  但是在乾隆四年(1739年),出现了弘皙逆案。弘皙是谁?是废太子的儿子,按血统说也就是康熙的嫡孙。“帐殿夜警”事件那一年,他已经15岁,而且有记载证明,康熙很喜欢这个嫡孙,甚至之所以会在一废太子四个月后再予复位,因素之一,就是二阿哥已然有了这样一个眼看成才的子嗣。二废太子时,弘皙已快二十岁,是个成年人了,雍正朝时,他以理亲王的身份被安排住在了北京北郊当年叫祁县,现在属于昌平区的郑家庄(现在此庄叫郑各庄),郑家庄那么个乡下,能住得下王爷吗?不要凭空想象,需查史料,一查,原来康熙晚年就命于该处修建行宫、王府、城楼与兵丁营房,在他去世前一年建成,其中行宫大小房屋290间,游廊96间;王府大小房屋189间,饭房、茶房、兵丁住房、铺房则多达1973间,当然还配置得有花园等设施。康熙的意思,是把被圈禁的废太子移到郑家庄去,把他放在远郊那样的一个王府里软禁,这样可以改善他的待遇,而又减少了留在宫廷里图谋不轨的危险,更加上那行宫正位于每年木兰秋的途中,经常地途经驻跸也就严密地监视了废太子,兼以广置城楼兵丁,那王府实际上不过是座豪华监狱罢了。但康熙来不及实施这一计划,雍正加以实施,废太子死了,他让弘皙住了进去。雍正大概觉得废太子这一支对他而言已非什么威胁,像八阿哥、十四阿哥都远比弘皙更具“野兽凶猛”的特性,所以放松了对郑家庄的监视。到乾隆四年时,乾隆惊悚地发现,弘皙居然在郑家庄设立了小朝廷,“擅敢仿照国制,设立会计、掌仪等七司”,这还了得!弘皙本人“自以为旧日东宫之嫡子,居心甚不可问”,也就是说他的谋逆尚在意料之中,令乾隆震撼与伤心的是,查出的同盟者竟是这样的一个名单:主谋弘皙外,有庄亲王允禄本人及他的两个儿子,怡亲王允祥的两个儿子,恒亲王允祺的一个儿子(这些亲王名字里原来的“胤”字在雍正登基后都被他改成了“允”字)。这三家亲王本是雍正朝最受恩宠的,谁知“帐殿夜警”事过那么多年了,他们的潜意识里,仍尊胤为康熙的接班人,对雍正并不真正服膺,乾隆上台后那么样地实行皇族亲合的怀柔政策,他们也还是不感动,竟至于要“新账旧账一起算”,有证据显示,他们甚至于密谋要在乾隆出巡时布置刺杀,然后用弘皙来“以正帝位”!

  乾隆不愧为大政治家,行事能出大手笔。他麻利地处理了这一险恶万分的政治危机。粉碎了政变阴谋后,他并不把对方的罪状全盘向社会公布,摆到明处的只是些似乎不那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对弘皙的处置最后也只是革去宗室圈禁在景山东果园,三年后弘皙病死在了那里;其余的从犯处置得也都不算重,个别圈禁,有的只是革爵,有的仅是停俸。但这是对其皇族的政治犯的处置,对所牵连到的一般官员,特别是像曹那样的包衣家奴出身的内务府人员,那就绝对地严厉无情。处理完此事后,肯定是乾隆授意销毁了相关档案,因此有关弘皙等皇族罪犯的文字材料只剩些零星片段,而像曹 一家牵连进去后的败落,竟只让我们感觉到一个结果而全然失却了轨迹。

  乾隆八年(1743年)时,一位著名的诗家屈复写了一首怀念曹寅的诗,末两句是:“诗书家计皆冰雪,何处飘零有子孙?”

  他不知道,曹寅有个孙子叫曹雪芹,那时候虽然沦落到社会底层,却已经开始酝酿、着手撰写不朽的巨著.
只看该作者 7 发表于: 2006-05-21

帐殿夜警(3)

《红楼梦》是一部小说。小说的文本当然离不了虚构成分。但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里这样概括《红楼梦》的写作特点:“盖叙述皆存本真,闻见悉所亲历,正因写实,转成新鲜。”这是一把打开《红楼梦》文本的钥匙。

  《红楼梦》里的贾府,以曹家为原型,荣国府堂屋悬挂着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是皇帝题赐的,上面是“荣禧堂”三个大字,这素材显然就是康熙三十八年南巡驻跸曹寅织 造府时所题赐的“萱瑞堂”;而“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写的是什么呢?“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这副小说里的对子立刻让我们联想到生活里的皇太子所撰的那个对联:“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很可能,当年随行的皇太子,为曹家书写过他的这一得意之对。

  《红楼梦》是把康、雍、乾三朝的皇帝综合在一起来写。小说里有太上皇,其实清朝直到曹雪芹逝世也没出现过太上皇,他去世三十多年以后乾隆内禅让嘉庆登位,才有了太上皇,曹雪芹不是在预言,他是写出祖辈、父辈和自己的真实感受,实际上,在康熙废黜太子之前,人们的感觉就是二君并存,康熙本人后来也说过太子的仪注已“俨然二君矣”,更具体地说,就是大家都感到犹如有个太上皇在指导“见习皇帝”联袂治国;那时朝臣在奏折里向皇帝请安时,也会同时向皇太子问安,谢过皇帝的恩,循例要再去向皇太子谢恩,因此《红楼梦》在“贾元春才选凤藻宫”一回里写道,贾政谢过皇恩后,“又往东宫去了”。《红楼梦》从第十八回后半到第五十三回,全写的是乾隆元年的事情,那一年四月二十六日交芒种节也如实写了进去,那完全取材于曹家在乾隆元年得到复苏又趋兴旺的真实情景。

  在前十几回里,曹雪芹写了关于秦可卿的故事,写成后他的亲密伴侣脂砚斋让他删改,他遵从了。值得注意的是,删改后的文本里暗场出现了“义忠亲王老千岁”,他本来从皇商薛家订了“出在潢海铁网山”的“樯木”,准备作自己的棺材,却因“坏了事”没能拿去,结果那“樯木”被做成了棺材,秦可卿睡了进去。秦可卿卧室里有贾府别处都没有的充斥着皇家符码的奢侈物品,她被最挑剔的贾母视为“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她病得很古怪,来了个张友士给她诊病,正文里称张是“上京给他儿子来捐官”的,回目里却大书“张太医论病细穷源”,蹊跷不蹊跷?据史料,废太子在圈禁时,曾利用申请派太医来给福晋诊病获准的机会,将用矾水书写的密信托医生带出,与外面的人联系;九阿哥被远逐青海时,也曾利用从西方传教士那里学得的拉丁文写成密信,与京城的同党密商;小说里“张太医”给秦可卿开出的药方,以及跟贾蓉说的那些黑话,未必不是在秘密传递某种政治信息;进了京城的张友士不敢再说自己是太医,但他如回到另立朝廷的地方,那可能就是“名副其实”的太医吧?第七回写及“送宫花”,回前诗曰:“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谁是惜花人,相逢若问名何氏,家住江南姓本秦。”她竟是与“宫花”最有缘分的“惜花人”。是曹雪芹原来要把她设计为从江南苏杭一带来到都中的,还是根据其原型有所影射?细究,则郑家庄所在清时称祁县,“秦”或谐“祁”音?现在彼处稍北尚有“秦城”的地名,而且均在白河(当年水旺如江)之南;再,古抄本里,“林之孝”有由“秦之孝”点改痕迹(清时有王爷将自己家的仆人赠与他人之例),凡此种种,都值得玩味。第八回关于秦可卿是小官吏从养生堂抱养的野婴的“交代”,显然是曹雪芹听从脂砚斋建议而打的一个“补丁”。很可能,秦可卿原型是废太子的女儿,弘皙的一个妹妹,为避祸才匿养于曹家的。

  “义忠亲王老千岁”既废,曹家怎么还敢收养其女娶为“重孙媳妇”?几十年来,他们的关系实在是太深厚了,皇太子未废时,其乳父凌普随时到江宁织造府取银子,简直把曹家当成了太子的“银库”(姻亲苏州织造李煦家也一样),仅太子被废前的三年里,就派人从曹家和李家取银共达八万五六千两之多,这是多么惊人的数字!经济联系的背后,当然也就是政治利害,太子及其羽翼希望他们效忠到底,他们也会觉得终究还是太子扶了正对自身最有利。熬过雍正朝的艰难时期,赶上了乾隆的好政策,曹家受了益,真是枯木又逢春,但又有郑家庄“正王位”的可能出现。于是,反映到《红楼梦》里,第四十回“金鸳鸯三宣牙牌令”,就出现了“双悬日月照乾坤”的令词。这本是唐代李白的诗句,吟的是唐肃宗在乱中自己即帝位,而唐玄宗彼时还没让位于他的一段史实。在太子储位稳固时,曹家有俨然二君并存的感觉,进入乾隆朝后,因为郑家庄的另立小朝廷,弘皙俨然“根正苗壮”地要“正位”,那就更让人铭心刻骨地感到是“双悬日月照乾坤”了,但“天无二日”,日月也不能长久并悬,可让曹家怎么抉择呢?《红楼梦》的八十回后,估计曹雪芹就会节奏加快地写到贾府如何终于进退失据,从“处处风波处处愁”,发展到“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树倒猢狲散”,“家亡人散各奔腾”,“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只看该作者 8 发表于: 2006-05-21

帐殿夜警(5)

于是我们也就明白了第三回秦可卿向王熙凤梦里念的谶语“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的准确含义了:曹雪芹以自家从乾隆元年到乾隆三年享受了三个基本美好的春天为素材,写成该书八十回前的大部分内容,“三春去后”到了乾隆四年,弘皙案发告败,则“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自“帐殿夜警”起的三十年曹家兴衰史,临近了一个湮灭的终点。真本八十回后,无论曹雪芹是否已经写出,可想而知,其构思里也绝非高鹗伪续里的那些内容。

  康熙在一废太子时痛陈其罪,除“帐殿夜警”外,还罗列出许多方面,如“肆恶虐众,暴戾淫乱,难出诸口”,在随扈行巡时“同伊下属人等,恣行乖戾,无所不至,令朕赧于启齿”,“穷奢极欲,逞其凶恶……今更滋甚,有将朕诸子不遗噍类之势”等等。虽是暴怒中的言词,未免夸张,但大都有根有据,隐忍多年,绝非临时拼凑。胤许多恶行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干出来的,如鞭挞王公大臣,辱骂老师,婪取财货,搜集的古玩珍奇比父王还多还精……也有一些行径,如随父王南巡期间私自作狭邪游,接受讨好者馈赠的美女,交好优伶等,即康熙所“赧于启齿”的,他虽不愿公开,但也并不以之为耻,似乎还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

  曹雪芹不可能见到这位废太子,但他能够从父辈那里及社会传言里获得关于“帐殿夜警”以及其他的种种故事,想象出一个性格复杂的胤形象,也许,抛开政治视角与当时主流社会的伦理道德观念,换另一种眼光来审视,对其人其事会产生出新的解释。在《红楼梦》里,他借贾雨村对冷子兴发议论,提出了一个解释复杂人格的“秉正邪二气”说,这种由正邪二气“搏击掀发后始尽”而铸成的男女,“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接下去一连举出了三十来个历代人物,其中有三位(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是皇帝,从政治角度上看均为失败者只能作反面教员,可是从另外的角度看,他们却又未必是失败者,他们都有过诗意的生存。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写了贾政因为贾宝玉“不肖种种”而大施笞挞,贾政的痛恨愤怒是真诚的,也是有根据的,在他看来,宝玉的“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淫逼母婢”,发展下去,必定酿到“弑父弑君”,所以父子恩绝,气得非活活将其打死不可。可是我们读了曹雪芹对宝玉与蒋玉菡、与金钏的相关描写,则会发现这位“秉正邪二气”的青年公子原来有着自己独特的生命追求,他不但没有恶意虐人的动机,还觉得是在诗意中徜徉。

  读了《红楼梦》,再来回思胤“帐殿夜警”一事,我们应该对人性有更深刻的憬悟吧。

 

只看该作者 9 发表于: 2006-05-21

红 楼 探 秘(1)

——秦可卿出身未必寒微

  1.《红楼梦》中充满谜阵而秦可卿之谜最大

  《红楼梦》是一部谜书。小而言之,“薛小妹新编怀古诗”十首,各首的谜底究竟如何坐实,历来的读者包括“红学”专家们亦总未能作出令人一致信服的解释。大而言之,则曹

雪芹身世究竟怎么样、“脂砚斋”究系何人、全书究竟是否曾经完稿……及书中的时、空描写与许多人物的命运等,至今仍是令读者探索不尽的无底谜。比如近读王蒙的《红楼启示录》(1991年北京三联书店版),宗璞在前面的“序”中就总结归纳出了许多的谜:“红楼中的时间,是个老问题。……各人年纪只有个大概。姐妹兄弟四个字不过乱叫罢了。事件的顺序也只有个大概,是‘一个散开的平面’,不是一条线或多条线……贾府的排行很怪,姑娘们是两府一起排,哥儿们则不仅各府归各府,还各房排各房的。宝二爷上面有贾珠,琏二爷呢?那大爷何在呢?……贾赦袭了爵,正房却由贾政住着……宁国府在婚姻上好像很不动脑筋。秦可卿是一个小官从育婴堂抱来的。尤氏娘家也很不像样。作为警幻仙子之妹的秦可卿,其来历可能不好安排,所以就给她一个无来历,也未可知……”

  《红楼梦》中最大的一个谜,是秦可卿。其他的谜,如按照曹雪芹的构思,黛玉究竟是如何死的,贾宝玉究竟是如何锒铛入狱,成为更夫,沦为乞丐,又终于出家的等等,因为是八十回后找不到曹公原著了,所以构成了谜。我们在心理上,还比较容易承受——苦猜“断线谜”无益无趣,也就干脆不硬猜罢,但作为“金陵十二钗正册”中压轴的一钗秦可卿,却是在第五回方出场,到十三回便一命呜呼,是在曹雪芹笔下“有始有终”的一个重要人物,唯其作者已把她写全了,而仍放射着灼目的神秘异彩,这个谜才重压着我们好奇的心,使我们不得不探微发隐地兴味盎然地甘愿一路猜下去!

  早有“红学”家为我们考证出,秦可卿并非病死而是“淫丧天香楼”,她与贾珍的乱伦,未必全是屈于胁迫,佚稿中有“更衣”、“遗簪”等重要篇目,这一方面的谜,现在且不续猜。现在我们要郑重提出的,是宁国府在婚姻上是否真如宗璞大姐所说“很不动脑筋”,秦可卿的出身是否真地寒微到竟是一个养生堂(即弃婴收容所)中不知血缘的弃儿?

  2.《红楼梦》中第八回的交代可疑

  秦可卿的出身,曹雪芹并没有在有关她本人的情节中交代出来,是在第八回末尾,交代秦钟出身时,顺便提及了她,据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2月第1版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本(该校注本以“庚辰本”为底本),文字是这样的:

  他(指秦钟——刘注)父亲秦业现任营缮郎,年近七十,夫人早亡。因当年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女儿,小名唤可儿,长大时,生的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那秦业至五旬之上方得了秦钟……

  这段交代看似明确,实颇含混。秦业“年近七十”,估计是六十八九岁吧,抱养秦可卿,大约是在二十年前,那时他才四十八九岁;不到五十岁的壮年男子——或者我们把秦可卿的年龄算小些,那他当年也不过五十出头——怎么就一定要到养生堂去领养儿女呢?说他“夫人早亡”,丧妻后可以续娶嘛,正房不育,还可纳妾,难道是他本人无生育能力?又不然!因为他“至五旬之上”又有了亲生儿秦钟,这样看来,“夫人早亡”,似乎又说的是元配在生下秦钟不久后死去(死了十几年,从“现在”往回追溯可称“早亡”),也就是说他们夫妻二人都并无生殖力丧失的大毛病,只不过是婚后一段时间里总不奏效罢了——在当时那样的社会环境中,自然会着急,会想辙,但按最普遍最可行最讲得通也最保险的办法,应是从秦业的兄弟(无亲兄弟尚可找叔伯兄弟)。那里过继一个侄儿,难道秦业竟是一位“三世单传”的人物么?书中有铁证;不是!第十六回“秦鲸卿夭逝黄泉路”,宝玉闻讯急匆匆跑到秦家去奔丧,“来至秦钟门首,悄无一人,遂蜂拥至内室,唬的两个远房婶母并几个弟兄都藏之不迭”。婶母虽为远房但多至两个,弟兄也颇有“几个”,而且看来亲戚间关系不错,那么,秦业在五十岁上下时为什么不从那远房兄弟处过继子女,而偏要到养生堂中去抱养孩子呢?抱养孩子一般是为了接续香烟、传宗接代,按说抱养一个男孩也罢了,怎么又偏抱养了一个女孩?既抱养来,怎么又对那儿子马马虎虎,竟由他轻易地死掉,而独活下了秦可卿,既然从养生堂抱养儿子并不困难,那儿子死掉后何不紧跟着再抱养一个?这些,都令人疑窦丛生。

  说秦业“与贾家有些瓜葛”,怎样的瓜葛?一个小小营缮郎,任凭与贾家有什么“瓜葛”,怎么就敢用一个从养生堂里抱来的女儿去跟人家攀亲?而威势赫赫的贾家竟然接受了!怪哉!

  3.没有可比性的“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按说秦可卿既是如第八回末尾所交代的那种出身,她进入贾府后,难免要受到起码是潜在的歧视;就在交代秦钟和她出身的那段文字中,便有“那贾家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富贵眼睛”的点睛之句;可是按曹雪芹对秦可卿的描写,除了焦大一人对于她同贾珍的乱伦有石破天惊的揭发批判外,竟是上上下下对她都极宠爱极悦服,第五回她出场,便交代说:“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只看该作者 10 发表于: 2006-05-21

红楼探秘(2)

这很有点古怪。王蒙在《红楼启示录》中这样解释秦可卿和秦钟的受宠;“他们身上放射着一种独特的与原生的美丽与邪恶相混合的异彩。”“两人如此受宠,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们的容貌美丽。”但因貌美受宠也罢,怎么贾母偏要认为秦可卿“乃重孙媳中第一得意之人”呢?

  按书中所写,那时宁、荣二府的重孙辈中,也就贾蓉一人娶了媳妇,贾兰尚幼,宝玉、

贾环均未婚无子,贾琏没有儿子只有巧姐儿,因此并不存在第二个重孙媳妇,根本没有可比性,秦可卿“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这句话不是古怪透顶吗?也许是把近支全族都计算在内了?那么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之后,来吊丧的草字头重孙辈计有贾蔷、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蓝、贾菌、贾芝十四位,有的书中明文写到他们仅在恋爱中(如贾蔷、贾芸),有的还很幼小(如贾蓝、贾菌),而且即使他们当中有哪位娶了媳妇,也几乎没有进入贾母眼中心中的可能,是不必用之一比不堪与之一比的,秦可卿“乃重孙媳妇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这句话还是不能破译。

  要破译,那就必得选择这样的逻辑:不仅就美丽与聪颖而言,秦可卿是拔尖的,而就她实质上的尊贵而言,也是无以伦比的——因此,即使贾兰或贾琏和宝玉将来可能会有了儿子娶了媳妇,就是再好,也仍可以预见出秦可卿那“第一个得意之人”的稳固地位。

  一个养生堂中的弃婴,何以在贾母心中有一种潜在的不可明言的尊贵感,视为“第一个得意之人”,使后来者均不得居上,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谜啊!

  4.对秦可卿卧室的古怪描写

  不用“红学”家指出,只要通读过《红楼梦》全书的读者都会发现,曹雪芹对秦可卿卧室的描写笔法实在古怪——怪在其风格与全书很不协调;《红楼梦》中写到过贾宝玉的卧室,写到过林黛玉、薛宝钗、贾探春的卧室,都描写得相当细致,但用的都基本上是写实的手法,虽糅合了一些浪漫的情调,略有夸张渲染,风格与全书的文笔是统一的,读者不会感到“咯噔”一下彷佛吃虾仁时咬到了一只胡桃。但第五回写到宝玉进入秦氏卧室时,却出现了全书中仅此一次的奇特描绘:

  ……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

  抽出来单独看,这段文字一点也不高明,设若“史太君破陈腐旧套”,怕是要斥为“陈词滥调”,引为败笔的。但曹雪芹偏偏这样写,却是为何?以往的论者,都指出这是暗示秦可卿的淫荡,有讥讽之意,或在其更深层竟有她与贾宝玉暧昧关系的隐喻。这些分析诚然有理,但似乎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我以为乃是更重要的一个方面——那就是这一组符号其实在暗示着秦可卿真实出身的无比尊贵!武则天、赵飞燕、安禄山、杨太真、寿昌公主、同昌公主,这些历史上的人物固然都同属“风流种子”,但同时也都是血统最为高贵的一流。我以为曹雪芹这样落笔含有强烈的提示作用,让我们千万别真地相信他在第八回末尾施放的那个“从养生堂中抱来”的烟幕弹!

  5.秦可卿在贾府中为何如同鱼游春水

  秦可卿即使不是从养生堂抱来的弃婴,而同秦钟一样是秦业所亲生,那么,以秦业的营缮郎那么个小官,而且书中明言其“宦囊羞涩”,这就又派生出两个问题,一、她在秦家怎么获得那样圆满的教养,一进贾府便不仅能处处适应,而且浑身焕发出一种天然的贵妇人气派?美丽可以天生,在贾府那样一个侯门中能行止“妥当”,那本事难道也是与生俱来的?二、就算秦可卿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从清寒之家一迈进贾家的门便迅速“进入角色”,适应得飞快,那她心底里,总该有着因自己出身不称而滋生出来的隐忧隐愁吧?也就是说,她多少该背着点“出身包袱”,才符合她这一特色人物的特定状况,然而,我们在书里一点也看不出来!后面书里写到妙玉,写到邢岫烟,都有对她们因家庭背景逊于贾府而产生的某种戒备感,某些距离感,如妙玉的执意要贾府下帖子请才愿进府,邢岫烟雪天身无皮毛衣服,冷得拱肩缩背而一声不吭,但秦可卿在贾府中却鱼游春水,心理上没有丝毫的自卑,没有任何因养生堂或薄宦之家出身所带来的精神压力和戒备感、距离感、冷漠感,那气派,那心态,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在若干场合里,她比尤氏更显得有大家风度。

  即使在身染痼疾的情况下,对王熙凤吐露衷肠,也只是说:“这都是我没福。这样人家,公公婆婆当自己的女孩儿似的看待,婶娘的侄儿虽说年轻,却也是他敬我,我敬他,从来没有红过脸儿。就是一家子的长辈同辈之中,除了婶子倒不用说了,别人也从无不疼我的,也无不和我好的。如今得了这个病,把我那要强的心一分也没了……”并没任何“门不当户不对”的反思和羞愧,有的只是因病不能挑起一大家子重担、当稳阔管家奶奶的遗憾。这是怎么回事呢? m"3gTqG   

只看该作者 11 发表于: 2006-05-21

红楼探秘(3)

谜底只有一个,即秦可卿自己知道自己的真实出身,她的血统其实是高贵的,甚或比贾府还要高贵,也许根本就是皇族的血统,这一秘密贾母、王夫人、贾珍、尤氏、王熙凤等都知道,贾蓉也不会不知道,倒是贾宝玉不清楚,至于璜大奶奶那样的外三路亲戚,就更蒙在鼓中,所以才敢听了寡嫂金荣之母的一篇闹学堂的话,晃晃悠悠地跑到宁国府去“论理”(后来自己在宁国府那无声的威严面前主动撤退)……而且秦可卿除了托名秦业抱养之女,或许根本就没有在秦家成长,她受到了秦家根本不可能给予的高级教养,她的进入宁国府,骨子里不仅是门当户对,甚或还是“天女下凡”般地让贾家暗中沾了光哩!

  6.警幻仙姑泄露的“天机”

  秦可卿确实是“天女下凡”,因为她是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姑的妹妹,这在第五回中是有明文的。警幻仙姑与贾府祖宗有种相当特殊的关系,她“原欲往荣府去接绛珠,恰从宁府所过,偶遇宁荣二公之灵”,她对宝玉说:“今既遇令祖宁荣二公剖腹深嘱,吾不忍独为我闺阁增光,见弃于世道,是以特引前来,醉以仙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于汝……”

  警幻仙姑泄露了“天机”,这“天机”分解开来就是:她与她妹妹可卿这一支血统,要比贾家宁荣二公传下的血统更为高贵,好比君之于臣,所以宁荣二公之灵见到她只有谦恭拜托的份儿,而并不能“平起平坐”,秦可卿本是要许配给贾宝玉的,后来成了蓉哥儿的媳妇,是一次“错位”,错位的原因,则似可从“金陵十二钗正册”最末一幅画儿和判词,以及“红楼梦十二支曲”中“好事终”一曲里,找到线索。

  7.为什么说“箕裘颓堕皆从敬”?

  “金陵十二钗正册”最末一幅“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这画的不消说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判词似乎也不难懂:‘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贾珍“爬灰”,出此丑事,“造衅开端实在宁”这帽子扣得上。但“红楼梦十二支曲”中的“好事终”里有的话就费解了,比如“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贾家的“箕裘颓堕”即家业不振,贾敬固然难卸其责,但对比于贾赦,他造的孽似乎倒要少些,他不过是“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贾珍袭了,“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而已,相对而言,他的这种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对社会对家族的危害性似乎都较小,贾珍既替父亲袭了官(三品爵威烈将军),在其位而不司其职,一味胡闹,本应说“箕裘颓堕皆从珍”才是,如两府合并算,贾赦袭官,辈分比贾珍大,也可说“箕裘颓堕皆从赦”。可为什么偏偏要说“箕裘颓堕皆从敬”呢?难道仅仅是为了合辙押韵么?

  这也是一个谜。

  8.秦可卿凭什么能托那样的梦

  秦可卿临死前向凤姐托梦,面授机宜,指示要永保家业,唯一的办法是“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其最重要的根据是,“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

  一个养生堂里的弃婴,一个长在小小营缮郎家中的女孩,耳濡目染的恐怕净是“东拼西凑”借钱过日子的生活情状,又哪来的这种“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的经验教训之谈?

  历代的读者,都对秦可卿的这一托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些话,似不该出于她的口中,她若说些比如悔淫惭浪、劝人改邪归正的话,倒差不多,可偏她有这样宽的心胸,这样大的口气,可见她并非真是那样的一个清寒出身,她托梦的口吻,俨然“天人”的声气,与她的姐姐警幻仙姑的口气相仿,这只能让我们的思路转向这样一条胡同——秦可卿的真实出身,是一个甚至比荣宁二府还要富贵的门第,但因没能趁富贵之时在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结果“有了罪”,一切财产都入了官,连她的真实身份,也不得不隐匿起来,而佯称是养生堂的弃婴,佯装是什么营缮郎的女儿!

  9.北静王为何来祭秦可卿而未见出祭贾敬?

  秦可卿死后,丧事办得如此隆重铺张,固然可以从贾珍与之的特殊情感关系上加以解释;但你自家办得如此隆重铺张,别人家却并不一定也随之相应看重;就贾府而言,老祖宗一辈尚在,秦可卿不过是个重孙媳妇,贾蓉临时抱佛脚地捐了个身份,也不过是“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而已,然而来送殡路祭的,却一个比一个有身份,一个比一个规格高,连“现今北静王水溶”,也“不以王位自居,上日也曾探丧上祭,如今又设路奠,命麾下各官在此伺候。自己五更入朝,公事一毕,便换了素服,坐大轿鸣锣张伞而来……”

  或者可以这样解释:北静王与贾府关系非同一般,世交之谊,礼当如此。

  但奇怪的是宁国府的最高家长贾敬服食金丹宾天时,连天子都亲自过问了此事,那丧事却远比不了其孙媳秦可卿排场,当时贾府并未势败,因元春的荫庇,正更兴隆,不知为何却大有草草了结之态,尽管出殡那天也还“丧仪耀宾客如云,自铁槛寺至宁府,夹路看的何止数万人”,却不见有北静王水溶的一隙身影。世交之谊,为何施之于一个重孙媳妇如此之浓,施之于一个长房家长却如此之淡? 2Cy">Exl  

只看该作者 12 发表于: 2006-05-21

红楼探秘(4)

这也是一个谜。

  10.秦可卿的棺材又泄露了一丝消息

  秦可卿死后,贾珍“恣意奢华”,“看板时,几副杉木板皆不中用”,结果是薛蟠送来了一副板,“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原系义忠亲王老

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那樯木板“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如金玉”,薛蟠称“拿一千两银子来,只怕也没处买去”。当时贾政劝了一下:“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贾珍不听。

  过去读这一细节,只觉得作者在揭示贾珍对秦可卿的特殊情感,同时暴露豪门贵族的奢靡,却忽略了也许还有另一层深意:贾政说“此物恐非常人所享者”,而偏偏表面上出身于养生堂、小官员的血统不明、门第寒微的秦可卿,却公然享用了——这暗示着,秦可卿的出身,她浑身中流动过的血液,恰与未坏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那般尊贵,她躺进那樯木棺材之中,是适得其所!

  11.曹雪芹写成又删去的四、五叶中究竟有何秘密?

  众所周知,曹雪芹原来所写的第十三回,回目中标出“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字样,大概详写了她与贾珍在天香楼上乱伦的情形,而这一偷情偏偏被丫环瑞珠和宝珠撞见(后来瑞珠触柱而亡,宝珠甘以秦可卿“义女”身份自行未嫁女之礼,“引丧驾灵,十分哀苦”,并到铁槛寺守灵后“执意不肯回家”,决心永缄其口,只求免死,这些现在书中都仍加保留),所以导致了“画梁春尽落香尘”的悲剧结局。但与曹雪芹关系极为密切的脂砚斋干预了曹雪芹的创作,他后来在批语中说:“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嫡(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删了多少呢?他又在一处眉批中说:“此回只十叶,因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却四、五叶也。”按最保守的估计,怎么也删去了两千多字。以曹雪芹的叙述文体,两千字中往往密聚着极大的信息量。以往一般读者总估计所删去的文字中大概主要是些较为色情的描写,更有“红学”家考据出其间有“更衣”、“遗簪”等细节,但我以为还有至关紧要的东西,即秦可卿真实出身的揭秘。

  贾珍看来对秦可卿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玩弄,他对她确有深厚的感情,甚至秦可卿死后他有“恨不能代死”的想法,这就派生出了一个问题:贾珍是什么时候爱上秦可卿的?是在秦可卿正式嫁给贾蓉之前,还是之后?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谜。我猜想谜底在那被删去的两千多字中本是已亮出来了的。

  12.删去重要情节后只好“打补丁”

  由于对“淫丧天香楼”的情节作了伤筋动骨的删除,巳写成的书稿必须再加整理,以求补上由于重大删除形成的“窟窿”,这对于曹雪芹这样的天才,也洵非易事。俞平伯先生早就考证出,为了把秦可卿之死说成不是上吊死而是病死,不得不在那之前好几回书中含混了时间的过渡,又不得不既写到她死讯传出后“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却又似乎一切正常,既删去了关于秦可卿真实身份的揭秘,又不能丝毫不交代她的来历,于是便到第八回末尾加了一段从养生堂抱来之类的看似明确却更含糊的文字,实际是打了一个“补丁”,故作狡狯,成云断山岭之势,弄得后来的读者越加好奇,也越加迷惑。

  13.脂砚斋“命芹溪删去”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说是因为秦可卿有托梦之事,“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所以不再让她“当众出丑”,放她一马,把她与公公乱搞的情节删去,其实,恐怕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什么原因?曹雪芹在脂砚斋协助下写作《红楼梦》(当时叫《石头记》),早定下一条宗旨,并借“空空道人”之口在书中明文标出“毫不干涉时世”,实际上并不是丝毫不涉,比如为秦可卿买棺木时写到“义忠亲王老千岁”“坏了事”,便已有影射朝政之嫌,但片言只语,尚好蒙混,倘是一段明显的文字,那就很难躲过致密的文网了,所以为不惹麻烦计,还是删去为妙。

  《红楼梦》原名《石头记》,早期雏形还叫过《风月宝鉴》,脂砚斋对性描写,应该说有着较开放的态度,关于贾瑞的种种描写,关于贾琏与鲍二家的、与多姑娘的描写,他都并未建议曹雪芹删去,而秦可卿的“淫丧天香楼”,已画进“册子”写好判词并写定了《好事终》曲子,他还是要曹雪芹四五叶地往下删,那劝告,恐怕就不仅仅是出于对性描写的过多过露吧?

  14.曹雪芹父亲曹为何替塞思黑偷藏金狮子?

  《红楼梦》当然并不是曹雪芹的自传,贾家的故事也绝不是曹家历史的敷演,但《红楼梦》里当然融铸着曹雪芹的身世感受。

  1728年,雍正六年,曹家终于败落,直接的原因之一,是查出曹雪芹父亲曹 替雍正的政敌塞思黑(雍正之九弟允,塞思黑据说是“猪”的意思,是雍正给他改的“名字”;另一政敌八弟允则被改叫阿其那,据说是“狗”的意思)藏匿了寄顿他家的一对“本身连座共高五尺六寸”的金狮子。允明明已经失势,逾制私铸的金狮子明明是一种标志着夺权野心的东西,曹为什么肯敢于替其藏匿?除了种种复杂因素之外,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恐怕就是在那权利斗争波诡云谲,前景时常变得模糊难测的情况下,曹 这样的人物总想在表面忠诚于当今最高统治者的前提下,再向一个或几个方面投注政治储蓄金,这样一旦政局发生突变,便可以不至于跟着倾覆,甚至还可以收取高额政治利息。当然,风险是很大的。但那时类似他那样的官吏几乎人人都在搞那么一套,都是两面派或三面派、四面派乃至八面派。

只看该作者 13 发表于: 2006-05-21

红楼探秘(5)

金银财物可以帮着寄顿,藏匿,人呢?特别是刚落生不久尚未引起人们格外注意甚至不及登入户籍的婴儿呢?难道不可以表面上送往养生堂,表面上托付给有瓜葛的不引人注意的、处于权力斗争漩涡之外的如营缮郎之类的小官吏抱去收养,而实际上却在大家庭的隐蔽角落中加以收留、教养,待到时来运转时,再予曝光吗?

  事实上,雍乾两朝交替后,政局就发生许多微妙的甚至是相当明显的变化,曹家也一度

 

从灾难中缓过气来,达到过短暂的中兴。倘若政局的变化不是雍正的儿子乾隆当上了皇帝,而是塞思黑活了下来并登上宝座,那曹家仅凭为其藏匿金狮子一事,不就能大受宠信吗?如果所藏不仅是金狮子更是活人,比如说塞思黑的女儿,那就恐怕不止是家道中兴,而是要进入到一个“新的历史时期”了!

  但对这一类的事情,即使在小说中极为艺术化地极尽含蓄之能事地加以影射,也是非常危险的。“天机”,还是不要泄露的好。

  15.秦可卿出身的谜底可以大胆地猜一猜了

  ※她出身不仅不寒微,而且竟是相当地高贵,甚至有着类似北静王那样的血缘。

  ※但在皇族内部的权力斗争中,她的父母家族一度遭到惨败。她和她的一个兄弟不得不以送往养生堂的弃婴方式隐匿他们的真实血统和身份。

  ※贾府同她的父母家族有着非同一般的深层关系,故而在她和她的兄弟遭此巨变时决计帮助他们的家族将他们保存并藏匿起来。

  ※贾府没有道理直接出面到养生堂抱养别人“弃婴”,必须寻找一个合适的人物扮演此种角色。

  ※贾府找到了秦业。可能秦业曾得到过贾府的某些好处(营缮郎不难从贾府那样的大府第的扩建修葺工程中得到油水,而贾府与营缮郎之类的用得着的小官有瓜葛,也很正常),他当时恰好壮年无儿女,又不引人注意,到养生堂抱养一对儿女在世人眼中不至引出太多的訾议。

  ※那一对儿女,儿子可能确实因病死去,就只留下了秦可卿,而秦可卿也并没有在他家呆多久,就被贾府接走了,安排在一处有大家气象的环境中加以调教,说不定就一直在宁国府中当童养媳,似亲生女儿一般地养着。

  ※贾敬的出家修道,同被上层权力斗争吓破了胆、寒透了心有关,因而采取了逃避的态度。收养秦可卿的决策也许是贾代善作出的。贾代善死后,贾母始终秉承贯彻这一意志,所以后来视秦可卿为“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也许贾母曾有过将秦可卿许配给嫡孙的考虑,但贾琏、贾珠成年后都另有更相当的女子可娶,年龄也比秦可卿大得较多,而宝玉又出生得太晚,最后形成的局面是贾蓉最合适(据书上交代,贾蓉当年大约十六七岁,而秦可卿似比他还稍长,有近二十岁的样子)。

  ※但在收养秦可卿的过程中,贾珍爱上了这个渐显绝顶秀色的美人。贾珍不是在秦可卿嫁给贾蓉之后才爱上她的。贾珍早就对“有女初长成”的秦可卿垂涎三尺了。

  ※秦可卿懂事后也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血统,因此她心理上丝毫没有自卑自抑的因素。她甚至知道贾母等人一度对她与贾宝玉关系的考虑,因此她对贾宝玉有引诱之举并处之坦然,也就无足怪了。

  ※“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秦可卿确实是一个“性解放”的先驱,她引诱过尚处浑沌状态的贾宝玉,她似乎也并不讨厌她的丈夫贾蓉,但她也确实还爱着她的公公贾珍。如果我们对今人曹禺《雷雨》中周萍与繁漪的乱伦恋可以理解甚至谅解的话,那么,似乎也不一定完全站到同焦大一样的立场上,对贾珍和秦可卿的恋情那么样地不愿作出一定程度的理性分析。

  ※秦可卿成人后同自己家族中的一些残余分子可能取得一些联系,因而能总结出一些大家族彻底覆灭的惨痛教训和一些得以喘息延续乃至起复中兴的经验,这便是她临死前向凤姐托梦的依据。

  ※《红楼梦》开始后的故事背景,可能是秦可卿真实出身的那个家族已摆脱了原有的政治阴影,甚而已逐渐给贾府前此进行的政治投资带来了政治利润,虽尚不到公开曝光的程度,对外仍称是秦业之女,实际上已是贾府中兴的一大关键人物,所以贾母等人才那么宠爱她,而下人们见此情状,纵使不明真相,也就都必然随之对她恭顺有加,她又偏善于娱上欢下,故而成为贾府内最富魅力的一大红人。

  ※谁知偏在这时发生了“天香楼事件”,她的猝死,给贾府带来了强烈的震动,“造衅开端实在宁”,“家事消亡首罪宁”,都是指她的死,堵死了通过宁国府向她真实的家族背景那边讨取更多更大的政治利润的可能。这对于整个贾氏家族来说,损失是太惨重了,“养兵千日”,竟不到“用兵一时”,便兵死而阵散。所以秦可卿丧事之隆重铺张,并不全是因为贾珍个人对她的露骨的感情因素使然。

  ※秦可卿,据前人分析,谐音为“情可轻”,倘若秦可卿不是那么“性解放”,或贾珍不是那样的一匹超级色狼,也许还不至于因“情既相逢必主淫”,而导致“箕裘颓堕”的糟糕后果。但这是“宿孽”,似乎也无可奈何。至于“兼美”,未必是因为她“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其喻意倒恐怕是指贾府这样秘密地收养了她,于她的真实家族背景和贾府双方,都是美事吧。

只看该作者 14 发表于: 2006-05-21

红楼探秘(6)

※秦可卿卧房中所挂的唐伯虎手笔《海棠春睡图》和宋学士秦太虚的对联,大概都是她自己家族的遗物,而非贾家固有的珍藏。“海棠春睡”以往都只从淫意上解,其实《红楼梦》中一再用海棠的枯荣来作为家族衰败复兴的象征,则“海棠春睡”正象征着“否”快达于极点、“泰”虽仍在沉睡中但可望开始苏醒。对联的上联“嫩寒锁梦因春冷”意味着政治气候尚还未臻温暖,但下联的“芳气袭人是酒香”则暗喻着好时将返,可举杯相庆。

  ※天香楼上的一场戏,当不仅是“皮肤滥淫”,也许贾珍在情而忘形之中,坦白陈述了打小将她调理大还有着明确的政治投机用意,而引起了秦可卿的极度悲怆,再加上瑞珠、宝珠的添乱,这才导致了她的愤而自杀。倘真有这样的情节,那脂砚斋下命令让曹雪芹删去,实在是太有必要了:你这不是自己往网里撞么?

  也许,这样一些猜测,全经不起“红学”家的厉声呵斥,但建议普通的读者以我这样的“谜底”为前提,再把书中有关秦可卿的情节通读一遍,我想,恐怕还真可以把原来读不通的地方都读通哩!

 


只看该作者 15 发表于: 2006-05-22

沙发,慢慢看.

三生石辛苦了哦...

只看该作者 16 发表于: 2006-05-22

听过一些,再来看看~~

只看该作者 17 发表于: 2006-05-23
恩,慢慢看呢
只看该作者 18 发表于: 2006-05-23

再论秦可卿出身未必寒微(1)

我在《秦可卿出身未必寒微》一文(载《红楼梦学刊》1992年第2辑)中,已初步论证了曹雪芹在《红楼梦》第八回末尾关于秦可卿出身的交代,是鉴于删去了“淫丧天香楼”一节的四五叶(四五个双页)后,不得不打的一个“补丁”。

  下面再提出十二个有关秦可卿的问题。倘若抱定秦可卿确实出身于一个小小营缮郎的家庭,且非亲生并是从育婴堂抱养的,那么,这些问题便全然不能解答;倘若把所谓“营缮郎

抱养于育婴堂”只当作一道烟幕,而设想秦可卿实际上有着类似“义忠亲王老千岁”那样的家庭背景和血统,那么,这些问题便几乎全可得到不同程度的解答。不信请看:

  1.第七回写周瑞家的遵薛姨妈之命,往各处送宫花,薛姨妈让她给迎、探、惜三春各送一对,给林黛玉两枝、给凤姐四枝,总计十二枝;送至凤姐处后,凤姐让平儿拿出两枝,叫彩明吩咐道:“送到那边府里给小蓉大奶奶戴去。”这本来倒也不稀奇,奇的是甲戌本有回前诗:“题曰: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谁是惜花人。相逢若问名何氏,家住江南姓本秦。”蒙府、戚序本亦有此诗,只个别字略异。试问:秦可卿怎么会“家住江南”呢?书中从未交代营缮郎秦业来自江南,而且,秦可卿乃营缮郎秦业从京中育婴堂抱养,既是弃婴,又怎能知其“家住江南”?难道那弃婴的父母,是千里迢迢从江南专程来将她送入育婴堂的么?倘是纯然出于贫困而不得不弃,有那从江南跑到北京的盘缠,又怎会养不活她呢?将她弃在江南就近处的育婴堂不就结了么?再有十二枝宫花的其他得主,怎见得就都不是“惜花人”呢?除惜春戏言“若剃了头,可把这花儿戴在哪里呢?”以及林黛玉嫌“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外,凤姐、迎春、探春怎么就不惜花呢?更值得推敲的是“相逢”二字,此花为宫花,从宫里或相当于宫里出来的人得到此花,才可称“相逢”,因此,那后两句不等于明说秦可卿最有资格佩戴宫花吗?但以往人们都不注意这第七回回前诗,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2月北京第一版的《红楼梦》,也将此回前诗摒于正文之外。

  2.第十回写璜大奶奶跑到宁国府去,原想为寡嫂金荣的母亲胡氏抱打不平,要当面“向秦钟他姐姐说说,叫他评评这个理”,谁知真见到尤氏后,“也未敢气高,殷殷勤勤叙过寒温,说了些闲话”,便问“今日怎么没见蓉大奶奶?”谁知这就牵出了尤氏一大篇怜爱秦氏的话来,其中说到她嘱咐贾蓉,对待秦可卿要“不许累她,不许招她生气,叫她静静地养养”,而且,尤氏还作出终极判断说:倘或秦可卿有个好和歹,贾蓉“要再娶这么一个媳妇,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这话听着,总让人觉得生疑,秦可卿就是模样、性情再好,那小小营缮郎的家庭背景,育婴堂抱养的卑贱血统,怎么会就达到“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的高不可攀的程度呢?就在《红楼梦》一书中,我们便看到了许多模样儿、性情儿都相当不错的贵族女子,只要辈分合适,都不难选出与贾蓉等公子匹配;怎么一个秦氏有病,尤氏便“焦得了不得”,“心里倒像针扎似的”,她除了在为一个儿媳妇的健康担忧外,究竟心里头还在为一种与秦氏性命相关联的什么东西在焦虑?

  3.秦氏初病,一群大夫“三四个人一日轮流着倒有四五遍来看脉……倒弄得一日换四五遍衣裳”,这种讲究已超出了簪缨大族贾府的规格,因而贾珍对尤氏说;“这孩子也糊涂,何必脱脱换换的……衣裳任凭是什么好的,可又值什么……就是一天穿一套新的,也不值什么。”贾珍还只不过是财大气粗而已,秦可卿却俨然公主作派。试问:一个营缮郎家里长大的弃婴,她怎么会有一种比贾府里更排场的更衣习惯?(更衣这一细节还可深究,当另为文探讨。)

  4.秦氏临终时给凤姐的托梦,像“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树倒猢狲散”,“盛筵必散”,等等见识,当然都不可能是得自一贯“宦囊羞涩”的营缮郎之家的生活经验;而“于荣时筹划下将来衰时的世业”,“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等等具体指示,也只能产生于赫赫扬扬的百年大族在获罪败落后竟因荣时未能筹划而一败涂地的惨痛教训之中,绝不可能是来自营缮郎之家的家训。秦氏临终时在凤姐梦中对凤姐含笑说道:“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她回哪儿去?从她向凤姐预报元春的“才选凤藻宫”和省亲盛事,以及暗示贾府的衰败结局,口称“天机不可泄漏”,又联系到第五回中明言她是警幻仙姑的妹妹,则她所“回”的,显然非营缮郎家非育婴堂,也非如秦钟后来那样被许多鬼判持往地狱,而是去往“天上”。她的出身贵及皇族,不是已经暗示得很充分了吗?

  5.凤姐惊梦后,“只听二门上传事之板连叩四下”,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凤姐是什么反应呢?竟并不是悲哀,而是“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这是为什么呢?“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特别是仆从老小中——想到她出自营缮郎之家,“好不容易嫁到贾府,才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没几天,就伸腿去了”呢?而宝玉对秦氏的死讯,竟“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闹了个“急火攻心,血不归经”,这又是为什么呢?甲戌本脂砚斋有批曰:“宝玉早已看定可继家务事者可卿也,今闻死了,大失所望”,这话又该怎样解释? ^F}HWpF_  

只看该作者 19 发表于: 2006-05-23

再论秦可卿出身未必寒微(2)

秦氏一死,贾氏宗族四代计二十八人都马上赶来,而贾珍“哭的泪人一般”,又说“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边说边哭,拍手道:“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秦氏的父亲秦业,却是在贾府二十八人全聚齐后才到的,秦氏即使并非他亲传血脉,毕竟一小从育婴堂中抱来养大,按说他的悲痛,总不至逊于贾府诸人,但书中竟无一句交代他悲痛和落泪的话,全然只是一个丧仪中的小小摆设,这又是怎么回事?

  贾珍用薛蟠送来的“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如金玉”的一副板解锯糊漆以殓秦氏,该板“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我以为“樯木”、“潢海铁网山”均非信笔予称,而都隐含着某种深意。“樯木”即桅杆木,乃航船上所用,此桅杆木也许是出自“天潢贵胄”的“铁帽子王爷”的“山”上,原是可以将贾家引航到“万年不坏”的境界中去的吧?不想却“坏了事”。(脂批说:“所谓迷津易堕,尘网难逃也。”)《红楼梦》中采取谐音法隐喻人事的命运归宿,尽人皆知,只是没有人在秦可卿的问题上多费些脑筋,依我想来,“秦业”很可能是“勤掖”的谐音,即勤于帮贾府掖掩秦可卿的真实血统也。否则,又该如何解释呢?

   秦氏死后“首七第四日”,“早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先备了祭礼遣人来,次后坐了大轿,打伞鸣锣,亲来上祭”,这很古怪,据周汝昌先生指出,清代有严格的规定,太监是不许擅自出宫的,更何况如此大摇大摆地“坐了大轿,打伞鸣锣”,去给一个本应视为无足轻重的贾府的重孙媳妇上祭,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在犯死罪。怎么解释?脂批说“戴权”是“大权”之意,我以为“戴权”亦是“代全”的谐音,暗示他这样作是得到皇帝默许的,“代为矜全”的一种姿态。秦氏之死,与贾元春的得宠,几乎衔接着发生,而且秦氏死时托梦给凤姐,预告了此事,我怀疑这当中有重大的政治交易,即皇帝查明了贾府匿藏秦氏之事,秦氏不得不死,但因有元春的从中斡旋,因而准予“一死了之”,不仅纵容贾府大办丧事,也特准大明宫掌宫内相(即大太监)出面“代为矜全”。倘秦氏不过是营缮郎的一个抱养于育婴堂的弃婴,何能有此“殊荣”?

  贾珍到邢、王夫人面前求允凤姐协理宁国府,说:“婶子不看侄儿、侄儿媳妇的份儿上,只看死了的份儿上罢!”这话其实很不合乎传统,但倘若“死了的份儿上”不仅是一个侄孙媳,更非一个出自营缮郎之家的弃婴,而有着非同小可的背景与血统,那就又不足怪了,因而王夫人“今见贾珍苦苦的说到这步田地”,便终于应允了他。否则,秦可卿的“份儿上”,究竟何所指呢?仅仅指她“死了”这一事实吗?

  秦氏出殡时,“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等公侯都亲与送殡,余者更有郡王、侯爵伯爵家的头面人物及许多王孙公子不可枚数地蜂拥而上,这难道都是礼仪上必须如此的吗?显然不是,第十四回明文写到,正当贾府为一个重孙媳妇办丧事时,便有“缮国公诰命亡故”,贾府只是王邢二夫人去“打祭送殡”而已,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宝玉……等绝对不去。而最可骇怪者,是秦氏不仅得到了东平王府、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的路祭,北静郡王还亲自出马,并且一出再出,“上日也曾探丧上祭,如今又设路奠……自己五更入朝,公事一毕,便换了素服,坐大轿鸣锣顶伞而来”。难道那死去的秦氏是他的亲妹子、亲侄女儿吗?何以如此厚爱?如此隆重?他的“入朝”事毕后直奔葬仪,与那戴权的从皇宫“坐了大轿,打伞鸣锣”,径往贾府,前后呼应,相映成趣,都不能不令人猜想到那背后确有天大的隐情!

  北静王水溶在贾赦、贾珍等“一齐上来请回舆”时说:“逝者已登仙界,非碌碌你我尘寰中之人也。小王虽上叨天恩,虚邀郡袭,岂可越仙而行?”难道仅止是“并不妄自尊大”,“不以官俗国体所缚”?倘秦氏真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营缮郎从育婴堂抱养的弃婴,仅止单纯是一个贾府的重孙媳妇,北静王有必要直待“滔滔然将殡过完”,才回舆归府吗?

  秦氏丧事办完不久,正值贾政生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忽有门吏忙忙进来,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唬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尽管那夏守忠“满面笑容”地宣旨,贾赦贾政入宫后,“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而贾母尤其“心神不定”,直到终于知道是元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听了方心神安定”,贾母及贾赦、贾政等心中究竟有什么鬼?“夏老爷”自然是“吓老爷”即“吓人一跳的老爷”的谐音,“夏守忠”呢?我前面猜秦可卿之死,有皇帝赐死的可能,且以达成提升贾元春的交换条件,则“夏守忠”的“守忠”,当为“遵守诺言”的含意。

  “秦可卿淫丧天香楼”,那丧因中固然有“淫”情,但更有惊心动魄的隐情,那一天天香楼上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瑞珠和宝珠的一死一隐究竟仅仅是因为“无意”中撞见了“爬灰”奸情,还是另有深层缘由?她们会不会与紧急报告某项秘密消息或突发情况有关?否则她们是万不可能未听召唤就擅上天香楼的。另据周汝昌先生指出,“天香云外飘”,天香楼的命名显然与“逗蜂轩”之类场所不同,“国色天香”,非形容平民家出身的女子可用,那应是养育藏匿皇族女子的地方,所以天香楼应绝非一处仅涉情色的空间,而也是一所隐蔽的政治舞台。我疑心那冯紫英介绍的张太医张友士,实际身份便是一名政治间谍,“友士”谐音“有事”或“有示”,即“有事而来”或“有所暗示”之意,他那些诊病的议论及所开的药方,都是暗语,应予破译(将另文探讨);秦可卿所得的病,其实是政治病,因她的真实家族背景的政治活动,已处于一个关键时刻,消息传来,弄得她心神不定,茶饭不思,眼神发眩,直至月经不调。张友士那“依小弟看来,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的黑话,实际上是开出了一个政治上最后摊牌的时间表,因而写到“贾蓉也是个聪明人,也不往下细问了”。否则仅凭那闭经的病情,似还远远论不到“大限”;第十六回写凤姐与远道而回的贾琏重聚,她炫耀自己协理宁国府一事时,说“更可笑那府里忽然蓉儿媳妇死了”,对于她来说,秦可卿之死并非“果然”而是“忽然”,可见秦氏那病,原非绝症,阖家上下对于她的死亡都并无思想准备,也正因为如此,在删却了“淫丧天香楼”的四五页之后,才越发地使那几回书的时间叙述上发生了无法合理解释的大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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